是啊,梁淺深是千金大小姐,含著金湯勺降臨在這個世上,她有一個最富有的外婆,還有一個同樣富有的父親,而最讓人無法忍受的是她還擁有無可挑剔的美貌,雖然性格任性了點,但這也跟她不幸福的童年有關。除此之外呢,她的身邊總是圍繞著追求者,不乏鮮花禮物,隨時隨地她都是那個被人捧在高處的公主,例如顧景然,又如倪淵。他不像他表面那樣清心寡慾,他會憤怒,會嫉妒,還會記恨,還記得一年前,分手七年後他第一次在法院門口看見她,自那之後他開始一次次地想為什麼,為什麼他那麼痛苦,而她還能笑著活得那麼開心。
他想,恨她吧,不要再愛了。
可是,在那一年裡,在她不知道的角落,他默默看著她,看著她去最喜歡的咖啡店喝咖啡,看著她去各大名品店掃貨,看著她……跟一個叫倪淵的男人天天見面,他多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隻是她生命中連風都算不上的塵埃。然後,他悲哀的發現,他沒法控制,愛她好像已經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事了。
嘉妮什麼都不知道,他利用這一點從她那裡得知了她這些年的狀況,然後,他做出了他這輩子最艱難、最危險,搞不好還是最愚蠢的決定。
他賭了。
娶她進門那一瞬間,他有一種快感,無關幸福,那是太多痛苦與忍耐堆積起來,終有一日得到釋放的快感。他甚至瘋狂地想,八年前她離開他,而八年後,她還是回到他身邊,這算不算是他的勝利了?然而,每天都能看到她的日子,卻越發加重了他那種極端尖銳的複雜情緒,他隱忍得很深,她從不知曉,每當她對他冷嘲熱諷,生氣斥責,尤其當那個夜裡她自言自語說她不欠他,那瞬間爆發的恨意和怒火幾乎可以將他的心焚盡。
在這種愛恨雙重摺磨的情形下,他所能想到的全是,痛苦的是他,她難道對他連一點點內疚都沒有嗎?一個人任性自私竟可到如此地步嗎?可他還是想要把她留在身邊。
電視機裡的槍戰片開始上演激烈交鋒,螢幕的明暗起伏得越加厲害,客廳裡幻化著詭異的光線。
她還睡著,眉間的小疙瘩稍稍平復,安寧得如同嬰兒,恬淡的睡顏純淨得令人不忍觸碰。
胸中的那口氣突然凝住,辛梓仰頭大力呼吸,不料喉頭猛然竄上一股腥甜,不受控制地哽咽起來,一股股熱流衝上大腦,隱隱作痛。他死死地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一點點聲音,而身體早就顫抖得不能自己。
“我梁淺深自始至終沒有欠過你分毫,你以為易玥珊很可憐,你以為你很可憐,對不對。”
那時候,他確實在心裡說,對,他比她可憐,他是那個被拋棄的人。
“如果我說,我比你們誰都可憐,你信不信!如果我說,我這八年來遭受的痛苦比你辛梓承受的多千百倍,你信不信!如果我說,我八年前恨不得去死,你信不信!”
那時候,他想相信,可是,她沒有給他相信的理由。她讓他不要逼她,而他只是一個勁的想知道她究竟為什麼會說出那樣的話,她究竟憑什麼認為她不需要承擔任何痛苦。
什麼才是真相,真相又是什麼。
如果真相是他都無法承受,心碎至死,血淚橫流的醜惡,那八年前她又是以怎樣的心情站在他面前平靜地對他說:我們分手吧,又是以怎樣的心情冷笑著面對所有人的漫罵侮辱,又是以怎樣的心情戴上鑽戒重新面對他,那一晚,她又是以怎樣的心情推開他的懷抱,那雙充滿恐懼的眼裡看到了什麼,傷痕累累的心上留下了多深的陰影……
“淺淺……”辛梓無聲地喚著這個名字,就連心都在泣血。
錢,他當真以為,她只是為了那散發著銅臭味的粗鄙俗物棄他而去,而事實上……她每次想對他說,卻欲言又止的神情,她不安而掙扎地說她不知道怎麼跟他說,他現在終於全都明白了。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他覺得他快要瘋了,最愛的人遭受了那樣不堪的創傷,而他還認為她比他幸福,甚至大罵她八年前把他當傻瓜,八年後還把她當傻瓜,當時她聽了心中是什麼感覺!一回想起來,他就……恨不得打死自己。
而顧景然,原來所謂的救命之恩是這樣一回事,倘若她選擇了他,這個時候,他也無話可說。
沙發上,淺深動了動,辛梓立馬拭去眼角的淚水,調整了下呼吸,看著她慢慢睜開眼睛。
起初她還迷迷糊糊,美麗的眸子微露迷茫,隨後忽然從沙發上彈坐起來,驚叫:“你回來啦!”隨後,不等他說上一句,又驚呼,“我的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