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紹道,“萍水相逢,仙姑一番拳拳之意,我本當感激涕零。但同時,換作任何人也會難免心生疑惑——仙姑緣何如此殊待於我呢?”
玄雲子不動聲色輕輕的點了點頭,“那公子為何又搖頭?”
薛紹說道:“那是因為,我想不出我有什麼值得仙姑去覬覦或者陷害的地方。反之,仙姑傾城絕色、名動京華。能與仙姑相交一場,似乎也該是我撿了個大便宜才對。”
玄雲子的表情頓時變得很有趣,彷彿生氣,又彷彿好笑,更像是有一些意外與莫名的驚訝。她淺淺頜首微微搖頭,轉而又看向薛紹的眼睛,“敢請公子,看著我的眼睛。”
薛紹如言,看著她的眼睛。
二人凝視對望,都不迴避對方的眼神。
“公子可曾從我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什麼?”
“一片清澈,什麼也沒有。”
玄雲子微然一笑,“我卻從公子的眼神之中,看出了許多東西。”
“但凡你看出了什麼,我都不否認。”薛紹哈哈一笑,“表情、語言和動作這些都有可能撒謊,但眼神絕對不會。仙姑心如冰清了了一空,我一介俗人只能自愧不如。”
“公子,無論你如何看待玄雲子,我只說一句。”玄雲子微然一笑,“玄雲子,始終不會害你。”
薛紹輕輕的皺眉,點了點頭,“我信。”
玄雲子再度微然一笑,“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記得上次雲海一別,你也說過這樣的話。”薛紹道,“然後,我們在千里之外的幷州重逢了。”
“公子是想說,貧道是在刻意的追尋於你,跑到幷州來製造這一場重逢?”玄雲子面帶微笑輕輕的搖了搖頭。
“不。我還沒有自負到那個份上。”薛紹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每天我們都要遇到很多人,這很正常。”
“那意味著,每天我們也都會錯過很多人。”玄雲子說罷這句,拂塵輕輕一揚,稽首一拜,“天色已晚,貧道無禮羈留公子多時,公子快快啟行吧!”
“那我告辭了。仙姑請留步。”
薛紹也未多說,翻身上馬,回頭看了玄雲子一眼,拍馬奔走。
玄雲子站在籬笆邊,目視薛紹走遠。
司馬承禎走出房來,落在玄雲子身邊,說道:“一個磊落大氣之人。”
“他的心裡,有一個大千世界。”玄雲子微微皺眉。
“大千世界,包羅萬相,須彌紅塵,廣袤無窮。”司馬承禎輕言道,“師尊畢生鑽研道、佛、儒三教學說,想要尋找共通之處。最後他老人家發現,人心或者是這世上最為渺小也最為龐大的世界。你說他的心中有一個大千世界,那你可曾看出,那個大千世界的須彌何在?”
大千世界是佛家的說法,用來形容宇廟世界的組織情形。須彌山,則是大千世界的核心。
玄雲子搖了搖頭,“第一眼見到他,我就覺得他與世人皆不相同。因為,從來沒有一個人,會讓我看不透他內心世界。若要用一個字來形容他,那就是——謎!”
“從而這個謎樣的男子,吸引到了你的注意?”司馬承禎呵呵一笑,說道,“你自幼擅長‘窺心’之術,師尊視你為天生奇童,因而破例收下了你這唯一一個入室女弟子。這些年來,從來沒人能夠逃得過你的一雙慧眼,但凡有人想要在你面前耍弄心機,也會被你一眼識破——那麼現在,你有對手了?”
“又不是敵人,談何對手?我只是……對他好奇。”玄雲子回頭看向司馬承禎,微然一笑。
“不許看我。”司馬承禎連忙扭過頭去,“隨意窺心,難道不是對師兄的不敬嗎?”
“師兄,你向來是心如虛空從無雜念,你還有什麼害怕的呢?”玄雲子笑道,“莫非此刻,師兄心中生出了心魔?”
“謬論。”司馬承禎被她一激,凝神看向了玄雲子。
玄雲子掩嘴一笑,“師兄恕罪,是小妹失禮了。”
“沒有人願意自己的心事被他人窺得一乾二淨,那和赤身**的站在他人面前別無二致。”司馬承禎無奈的搖頭笑了一笑,說道,“師妹,以後不要隨意去窺竊他人心思。這非但不禮貌,還會讓自己活得很無趣。”
玄雲子輕輕的點了點頭,“師兄說得沒錯。水至清則無魚。一個人知道得太多,往往會非常的寂寞與厭世。這些年來,我就是看多了紅塵中人的貪婪、無知、愚昧與醜惡,因此越發變得孤僻與冷漠。時至今日,除了師尊、師兄和我兄長,我幾乎再也沒有一個親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