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郎,你不要太固執了!”太平公主彷彿是動了一點氣,“殺了人又打了人,你要豎立恩威也達到目的了,何不見好就收適可而止呢?又何必因為一點小事令我母親為難並四處豎敵結怨呢?”
“你是指陳三鬥吧?”薛紹說道,“他是武攸歸的親戚。一定是武攸歸去找天后求情了。”
“薛郎,你要這樣想才對!”太平公主苦口婆心的勸道,“武攸歸原來是千騎左郎將,為了給你和薛楚玉等人挪讓位置,天后都把武攸歸從千騎調離了。武攸歸前腳剛走,你後腳就要治死他的小舅子。你覺得合適嗎?”
“安然,我半點針對武攸歸的意思也沒有。是那陳三鬥太不識時務,自己撞到了我的刀口上。”薛紹說道,“千騎紀律渙散宛如一盤散沙,二聖任命我為千騎中郎將並命我整治千騎,我就必須盡職盡責。千騎裡面的人,個個都有來路,個個都有背|景。如果我因為顧及一些人事關係而處事不公或是枉廢軍規,那我還做這個中郎將幹什麼?——如果我看在天后的面上釋放了陳三鬥,那的確能夠成全我對天后的小忠與私義;我堅持執法嚴正、維護軍規森嚴,這是對二聖對朝廷的大忠,是出於公義!二者權衡,你認為我該如何選擇?”
“……”聽完這一通話,太平公主沉默了。
薛紹沒有再急於爭辯,給了太平公主充分的思考時間。他深信,無論是武則天還是武則天調教出來的寶貝女兒太平公主,都是一定能夠明白自己說的這一番道理的。
如果武則天真是一個因私廢公、器量狹窄之人,那她也就沒那個可能成為歷史上唯一的女皇帝!
“薛郎,你說得很有道理。但是這些大道理,有時未必能夠敵得過人心。”太平公主說道,“或許人們一時拿不出充足的理由來反駁你或是讓你改變主意,但律法也不外乎人情,如果你做得太過刻薄絕情,那也是會被人記恨和報負的!”
“我知道。”薛紹點了點頭,“公道自在人心,我的心裡也是有著一竿稱的。如果我有私心只是為了針對武攸歸,那麼今天被砍頭的就一定是陳三鬥。實際上,我與崔賀儉還是袍澤好友,但我殺的卻是他的族弟崔賀明。理由只有一個,陳三鬥罪不致死,崔賀明死有餘辜!”
“那麼趙義節呢?”太平公主說道,“我是認識他的,因為他從很小的時候就經常被我父皇接到宮裡來照顧。他是個孤兒,他的祖父與父親都是大唐的英烈。就算不看我父皇的面子,你也應該看在其祖其父的英魂的面子上,饒他一命!——他們不都是大唐衛士的概模嗎?”
“不用看任何人的面子,我也不會殺趙義節。因為他也罪不致死。”薛紹說道,“我最多把趙義節與陳三鬥交給大理寺處罪。他們觸犯軍規我已經處罰過了,可是他們同樣也觸犯了律法!”
“薛郎,你千萬不要這麼做!”太平公主著急了,連忙道:“千騎是皇家御率,你若是將他二人交給大理寺審判,無疑是將家醜外揚,有損皇家聲威。”
“那千騎犯法,就不追究了嗎?”薛紹說道,“長安的百姓對於個別橫行霸道的千騎已是怨聲載道,如果不給他們一個說法,怕是更加有損皇家聲威吧?!”
“……”太平公主再度沉默了。只不過這一回她瞪著薛紹,彷彿有點生氣。
“安然,你別生氣。”薛紹說道,“我不是有意與你對著幹,在公事上,我有著我自己堅定的原則與底線。不光是你,哪怕是陛下或是天后當面這樣問我,我也會當面這樣回答!”
“……你這犟驢!”太平公主真的生氣了,恨恨的罵了一聲跺腳就要衝出去。
“安然!”薛紹連忙將她拉住,笑嘻嘻的道,“我說話語氣太沖,向你賠罪還不行嗎?你別這樣!”
“我才沒有那麼小家子氣呢!”太平公主站住了沒跑,但是翻了薛紹一個白眼,“我是要趕回皇宮去,代你向我父皇與母后陳述你的這些道理!”
“現在去?這不剛回來麼!”薛紹連忙勸道,“明天我自己去說就行了,不用麻煩你了。”
“不行!”太平公主很堅決,“萬一你也用這副強硬的腔調與二聖對談,哪怕你再有道理,他們也說不定當場就會砍了你!”
薛紹不覺脖子一涼,訕訕的道:“你放心,我不會。今天就不去了吧,在家好生歇息便是。”
“薛郎,還是讓我去吧!”太平公主的語氣柔和了一聲,輕嘆了一聲道,“如果不是二聖分別對我有所交待,我也不會過問你的公職之事。為免夜長夢多,我必須儘快進宮回話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