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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的花幹,小小的花朵,看來是楚楚動人的。楓樹的落葉飄墜著,小徑上已鋪滿了枯萎的葉子,落葉經過太陽的曝曬,都變得幹而脆,踩上去簌簌作聲。兩隻白色的小蛺蝶,在草叢裡翩翻飛舞,忽上忽下,忽遠忽近,忽高忽低,忽分忽合。落日的陽光在小蛺蝶的翅膀上染上了一層閃亮的嫣紅。這秋日的黃昏,一草一木,一山一石,在在薰人慾醉。

狄君璞不知不覺的進入了深山裡,在這杳無人跡的山中,在這秋日的柔風裡,在這落日的餘暉下,他有種嶄新的、近乎感動的情緒,那幾乎是淒涼而愴惻的。他不自禁的想著前人所謂“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那份感觸。他是深深的被這山林所震懾了。

他前面有塊巨石擋著路,小徑被一段雜草所隔斷了,這是一個山谷,遍佈著嵯峨的巨石。他站住,仰頭望了望天空,彩霞滿天,所有的雲,都是發亮的橙色與紅色,一朵一朵,熙攘著,堆積著。谷裡有些兒幽暗,薄霧蒼茫,巨石的影子斜斜的投在草地上,瘦而長。風在谷內穿梭,發出低幽的聲響。

那對小蛺蝶,已經不見了。

他陷入一種深沉的冥想中,在這一刻,他又想起了美茹,如果美茹在這兒,她會怎樣?不,她不會喜歡這個!他知道。

可悲呵,茫茫天涯,知音何處?他心頭一緊,那愴惻的感覺就更重了!

忽然間,他被什麼聲音驚動了。他聽到一聲嘆息,一聲低幽、綿邈,而蒼涼的嘆息。這山谷中還有另外一個人!他驚覺的站直了身子,側耳傾聽,又什麼聲音都沒有了。是幻覺嗎?他凝神片刻,真的,不再有聲音了。他搖了搖頭,回身望著農莊,是的,從這兒可以清楚的看到農莊的紅欄杆,和那楓葉後的屋脊,這時,一縷炊煙,正從屋脊上裊裊上升,阿蓮在做晚餐了,他也該回去了。

抬起腳,他準備離去了。可是,就在這時候,那嘆息聲又響了起來,他重新站住,這次,他清楚的知道不是幻覺了,因為,在嘆息聲之後,一個女性的、柔軟的、清晰的聲音,喃喃的唸了幾句“無言獨上西樓”還是什麼的,接著,又清楚的念出一闋詞來,頭幾句是這樣的:“河可挽,石可轉,那一個愁字,卻難驅遣……”僅僅這幾句,狄君璞已經覺得心中怦然一動,這好像在說他呢!他曾以博覽群書而自傲,奇怪的是對這闋詞並無印象。靜靜的,他傾聽著,那女性聲音好軟,好溫柔,又好清脆:“河可挽,石可轉,那一個愁字,卻難驅遣。眉向酒邊暫展,酒後依舊見。楓葉滿垣階紅萬片,待拾來,一一題寫教遍,卻遣霜風吹卷,直到沙島遠!”

唸完,下面又是一聲輕喟,帶著股惻然的、無奈的幽情。

狄君璞再也按捺不住自己,他有種又驚又喜又好奇的情緒,在這孤寂的深山裡,他是做夢也不會想到會聽到這種聲音和這種詩句的。他情不自禁的跟蹤著那聲浪,繞過了那塊擋著他的巨石,向那山凹中搜尋過去。

剛剛繞過了那石塊,他就一眼看到那唸詩的少女了,她坐在一塊岩石上,正面對著他出現的方向。穿著一襲黑白相間的、長袖的秋裝,繫著一條黑色的髮帶,那垂肩的長髮隨風飄拂著,掩映著一張好清秀、好白皙的臉龐。由於他的忽然出現,那少女顯然大大的吃了一驚,她猛的抬起頭來,睜大了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那眼睛好深好黑好澄淨,卻盛滿了驚惶與畏怯,那樣怔怔的瞪著他。這眼光立刻引起他一陣犯罪似的感覺,他那麼抱歉──顯然,他侵入了一個私人的、寧靜的世界裡。

“哦,對不起,”他結舌的說,不敢走向前去,因為那少女似乎已驚嚇得不能動彈。“我沒想到打擾了你,我才搬來,我住在那上面的農莊裡。”

那少女繼續瞪著他,彷彿根本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麼,那眼睛裡的驚惶未除,雙手緊緊的握著膝上的一本書,一本線裝的舊書,可能就是她剛剛在唸著的一本。

“你瞭解了嗎?”他再問,嘗試著向她走近。“我姓狄,狄君璞。你呢?”

他已經走到她面前了,她的頭不由自主的向後仰,眼裡的驚惶更深更重了。當他終於停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忽然發出一聲驚喊,迅速的從岩石上跳起來,扭轉身子就向後跑,她身上那本書“噗”的一聲掉落在地上,她“逃”得那樣快那樣急,竟無暇回顧,也不去拾那本書,只是倉皇的奔向那暮色漸濃的深山小徑中。只一會兒,她那纖細而苗條的身子,就隱沒在一片蔥草的綠色和薄暮時分的霧氣裡。

狄君璞有好一會兒回不過神來,他實在不瞭解自己有什麼地方會如此驚嚇了她?他雖不是什麼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