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止了雲飛在公司裡的工作,我告訴他,如果他真愛心虹,去獨自奮鬥出一番前途來獻給心虹,不要在我的公司裡混!這一著使雲飛更暴露了他的弱點,他竟對我惡言相向,說出許多粗話,決不像個有教養的孩子。他拂袖而去,臨走的時候,他竟對我說,他將帶走心虹!”於是,我監禁了心虹,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心虹已經從大學裡畢了業,剛找到一箇中學教員的工作。為了救她,我不許她出門,我們日日夜夜守著她,但是,她終於在一天夜裡逃走了。
“她不知去向,我去找雲飛,雲飛家裡也沒有云飛的影子,雲揚和他母親同樣在找尋他,我僱用了人到處找尋,卻始終找不著他們。就在我已經快絕望的時候,心虹卻意外的回來了,離她的出走,不過只有十天。她顯得蒼白而憔悴,似乎是心力交疲,走進家門後,她只對我說了一句:‘爸爸,我回來了!你還要我嗎?’”我激動的擁住她,說:‘我永遠要你,孩子。’
“她哭著奔進她的房間,把自己關在房內,誰也不肯見,我們至今不知道那十天裡到底發生過些什麼事。不過,看她那樣萎縮,那樣面臨著一份幻滅和絕望,我們誰都不忍再去追問她一切,只希望隨時間過去,她會慢慢平復下來。”她把自己足足關了三天,這三天中,只有高媽和心霞能接近她,高媽是她從小的女傭,她對高媽有時比對吟芳還親近。心霞和她的感情一向深摯。我們也深喜她不像剛回家時那樣不見人了。但是,就在那第三天的晚上,事情就驚人的發生了!“
梁逸舟住了口,注視著菸蒂上的火光,那支菸已經快燒到他的手指,片刻之後,他熄滅了菸蒂,抬起頭來,注視著狄君璞。後者正深靠在沙發裡,帶著一股動容的神色,靜靜的傾聽著。
“那第三天深夜裡,我正坐在這書房中看著書,心霞和高媽忽然氣急敗壞的衝了進來,心霞一疊連聲的叫著:‘爸爸,我們必須去找心虹!她已經走了四小時了!’”我驚跳起來,心霞和高媽才斷斷續續的告訴我,說心虹在四小時前就出去了,她曾告訴她們,她是到農莊去再會一面雲飛,兩小時之內一定回來。我立刻猜測出可能是高媽或心霞給雲飛傳了信,薄弱的心虹又去赴約了。當時,我已有不祥的預感,但仍然決料不到竟是我後來發現的局面。
“我沒有耽擱一分鐘,叫來老高,穿上了雨衣──那時天正下著毛毛雨。我們馬上出發到農莊去找尋心虹。心霞和高媽也堅持跟我們一起去,當時,我們都認為不會找到心虹了,她一定又跟著那流氓走了。”到了農莊,我們屋裡屋外的呼喚著心虹的名字,沒有人答應,我們搜尋了所有的房間,沒有心虹的影子,我們開始在戶外搜尋。那時雨下大了,季節和現在差不多,天氣很冷,山野裡到處都是潮溼的。我們拿著手電筒到處探照,然後,我聽到心霞在楓林內一聲尖叫──就是農莊後面的那座楓林。
我們衝進去,一眼看到心虹正倒臥在欄杆邊的泥濘裡,而那年久失修的欄杆,卻折斷了好大一個缺口。
“我們跑過去,我立即把心虹抱起來,一時間,我竟以為她是死了,她的樣子非常狼狽,衣服撕破了,手背上、臉頰上,都有擦傷的痕跡,渾身溼透而且冰冷,她不知在雨地裡已躺了多少時間。我用我的雨衣包住她,急於想送她回霜園去。可是,那欄杆的折斷使我心驚,我叫老高繞到懸崖的下面去看看,因為我找不到雲飛。老高飛快的跑去了,我們把心虹抱進農莊,用盡方法搓揉她的手腳,想使她恢復暖氣,我們呼喚她,搖撼她,但她始終沒有甦醒過來。”我所害怕的事情果然應驗了,老高喘著氣跑回來,在那懸崖下面,盧雲飛的屍體躺在一堆亂草和岩石之中,早已斷了氣!“
他再度停住了。狄君璞緊緊的注視著他。他的嘴唇微顫著,面容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裡。
“這就是心虹的故事,也就是那農莊所發生過的慘劇。那晚,我們把心虹抱回家後,她就足足昏迷了三個月之久,什麼問題都不能回答。我們把她送進醫院,她高燒不退,有一度,我們都以為她會死去,但是,她畢竟活過來了,又能說話認人了。可是,當我們婉轉的想向她探索那晚的真相時,我們才吃驚的發現,她對那晚的事一點記憶都沒有,非但不記得那晚的事,她連盧雲飛是何許人都不知道!她把整個這一段戀愛,從她的生命史中一筆勾銷了。最初,我們還認為她可能是矯情,接著就發現她的精神恍惚,神志迷惘,容易受驚又怕見生人。我們請了精神醫生,治療了將近半年的時間,才出院回家。醫生說她這是受了重大刺激後的變態,她確實不再記得盧雲飛和有關盧雲飛的一切人和物,因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