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可是,你怎麼不給自己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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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N市的報紙上大張旗鼓地宣傳全鋼桁架結構的新型體育館建成,這一特殊結構的建築物為中國首創,父親作為“設總”參加剪綵典禮。
2004年底,體育館部分垮塌,造成8死11傷的重大傷害事故。追究施工單位直接責任人,處以3…10年有期徒刑不等,吊銷設計院營業執照。
2006年6月21日,垮塌的新體育館設計總負責人顧衍,由於把關失誤,良心備受譴責,在獄中留書,自盡身亡。
……
父親入獄的訊息,還是04年春節回家之後,逼問母親得到的。
父親平時工作忙,又經常出差,她在學校打電話詢問,母親搪塞幾下也就過去了。加之那時候剛剛與紀司辰確立戀愛關係,自己的事情都忙不開,兩個月的時間,竟然沒發現一點異樣。
春節的時候知道這件事,顧言曦只覺得整個天都塌了下來。那般睿智而驕傲的父親,在獄中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十歲,一雙善於畫圖的靈巧的手,也迅速地枯槁粗糙。他看到女兒前來,強撐著笑臉,隔著冰冷的監獄鐵窗,一遍遍說著:“沒事,沒事,出獄之後還要陪小曦去T大轉轉……”
顧言曦雖然心裡難過,臉上卻帶著調皮的笑,伸出手跟父親拉鉤,“好好!你說的哦!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那段時間,紀司辰幾乎每天都跑到她家,找各種藉口拉她出門散心。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原本以為這是她生命中最不堪回首的一頁,然而,時隔一年半,才發現當初經歷的不過是一場噩夢的序曲。
06年的夏天,蘇芮坐在咖啡廳裡怨恨地用指甲戳著水果的瓜皮,“要不是當初,你媽媽打電話告訴司辰你爸入獄的訊息,讓他在學校多照顧你,你以為他怎麼可能看上你這種貨色?!”
有一種無微不至,不是愛而叫憐憫。
“紀司辰善良,你就把它當成理所應當,我今天非要戳穿這個謊言,和他談戀愛的人本來應該是我!”
“別說了……”
顧言曦不記得那天是怎麼走回的寢室。立夏之後,氣溫迅速地竄上去,水泥馬路反射出強烈的白光。瞳孔劇烈收縮,眼淚怎麼止也止不住。
她一直認為愛情中間沒有什麼不該坦誠相見,唯獨這件事,她始終無法鼓起勇氣,打電話向紀司辰求證。
要怎麼開口,才能讓我相信這不是一場鏡花水月的對影自憐?
幾天後,又傳來父親在獄中自盡的訊息……
顧言曦回N市幫助母親處理好父親的後事,整個人已經像一個功能盡失的機器人,眼神空洞,表情麻木。
“小曦,出國看看吧!”父親的骨灰盒下葬的那天,母親與她沉默地對坐了一個下午,良久,遞過來一張飛機票,“換一個環境也許可以讓你改變心情,這也是你爸爸的心願……你還年輕,還有很多的精彩沒有體驗……媽沒事,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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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過境遷,當初那般絕望的,如同在深淵邊緣垂死掙扎的心情,顧言曦已經記不清了。
出國確實是一個逃離悲傷的好選擇,在德國,許多讓人手足無措的新挑戰,讓她無心回想更多。
顧言曦走上臺階,把頭靠在墓碑上坐下。
“爸爸,小曦已經很堅強了,我再也不會因為一次考試失利抱著你痛哭,還把鼻涕擦到你身上……那麼,你出來,再抱抱我好不好?”
遠處響起噼啪的鞭炮聲,寒風吹動著松樹的枝葉,搖晃出嘩嘩的聲響。
可是過了很久,照片上的人始終微笑看著她,一言不發。
“爸爸,我在S市參與設計了一個現代藝術展覽館,等建好了你一定要記得去看啊!不過這一次,你可不能笑話它,因為主要設計人不是我……”
顧言曦頓了一下,忽然抬起頭與照片上的男人對視,緩緩接道:“你還記得那個住在我家樓上的男孩子嗎?恩,紀司辰。我在S市又遇見他了,這次的藝術館專案就是他做設總……爸爸,我到現在才發現,自己當年犯了一個多麼巨大的錯誤……”
“可是,都結束了……他那麼優秀,又一直有很多人喜歡……我準備正式收養Noah了,不能耽誤人家,所以……爸爸,你也會贊成我的決定吧?”
飛揚的紙屑像一隻只黑色的紛飛的蝴蝶,從顧言曦眼前打著旋兒飄過。天色漸漸暗下來,山裡起了一層寒涼的白霧,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