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登的後背緊緊貼著牆面,緩緩站立了起來,鏡頭對準了傑夫,腳步緩緩地朝著海莉所在的方向推移,彷佛是帶領著觀眾走到了海莉的位置,去觀察傑夫的一舉一動,然後他就看到了傑夫那可憐而可悲的掙扎,他雙手被拉到了頭頂之上,用繩索牢牢地固定在另一側的桌腿上,從高處往下看,就好像舉手投降一般,然後用盡腹部的力量,試圖抬起上半身,可僅僅只抬起來一點點,束縛的雙手就限制了他的舉動。
傑夫用下巴抵住了自己的胸口,努力讓視線與海莉平行在一起,可是從海登這個視角來看,傑夫的下巴卻堆積出一層層肉和皮,不要說英俊帥氣了,簡直是不忍直視,那細細的汗水在層層疊疊的面板之間透著幽幽光芒;乾澀的唇瓣與鼻尖上的汗水交相輝映,眼底閃爍著一片苦苦哀求……醜陋,骯髒,渺小,卑微。
海登保持著半蹲的姿勢,努力不讓自己失去平衡,一邊邁著步子,一邊緩緩站直,等走到海莉身後時,他才徹底站直了身體,然後伸出左腳探了探,找到了一個小巧的木質樓梯,他輕手輕腳地踩了上去,一步一步地拉高起來,最後整個人凌駕於海莉的頭頂之上,甚至還用雙手將攝像機舉過頭頂,以上帝的視角去審視傑夫的每一絲變化。
在這一刻,他就是上帝,而傑夫就是接受審判的罪人。
“不是我乾的,上帝,不是我乾的!我發誓!”傑夫絕命地吶喊著,他哭泣著、乾嚎著、嘶吼著,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人都變得支離破碎,就連聲音都無法有效地組織起來,“任何事,求求你了!請你不要這樣做!”傑夫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狠狠地抬起上半身,朝著海莉絕望地嚷嚷著,“任何事!尿在我身上,他/媽/地讓我吃玻璃,我不在乎,任何事都可以!”淚水、鼻涕和口水混雜成一團,令人作嘔地四處飛濺,那被逼入絕境的嚎叫在恐懼之中瑟瑟發抖,身體的每一塊肌肉、每一個線條都充滿了恥辱,但此時都已經不再重要了,他想活下去,他只想活下去,“你要我對警/察怎麼說都行,求求你了……”
聲音已經無法再繼續支援下去,逐漸低落下去,只剩下一片啃心蝕骨的狼藉,氣若游絲地不斷重複著,“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任何事,任何事,求求你了……”
海登將鏡頭緩緩拉近,逐漸拉近,傑夫那雙已經變得渾濁的湛藍色眸子逐漸清晰起來,隱藏在一片朦朧淚光的背後卻是屈辱、痛苦、艱澀與絕望的光芒,那奄奄一息地呻吟在不斷重複著,“求求你,求求你……”低低的抽泣聲讓他的聲音變成了一地碎片,彷佛他的盔甲、他的面具正在一點一點剝落,逐漸露出了隱藏在深處的靈魂模樣。
海登有些於心不忍,如此畫面,著實太過殘忍。
海登緩緩走下了樓梯,將鏡頭鎖定在了海莉的側臉,緊接著海莉就邁開了步伐,他亦步亦趨地跟在海莉身邊,踮起腳尖、微曲膝蓋,辛苦地保持自己與海莉視線平行,卻又不洩露自己的聲響,然後稍微加快腳步,以後退的姿態去拍攝海莉的側臉,鏡頭微微往右側一拉,遠端的那塊魚肉就進入了視野之內。
傑夫轉過頭,詫異地看著海莉的身影,但他此時的身影在海登的鏡頭裡卻一片模糊,看起來就像是一隻奄奄一息、苟延殘喘的落水狗。
海登的鏡頭跟隨著海莉的腳步來到大廳,拿到了膝上型電腦,然後站立在原地,目送著海莉回到了工作室,兩個人的聲音再次從裡面傳來。鏡頭開始失焦,只能看到一團朦朧的光暈,但傑夫和海莉的討價還價卻無比清晰——
海莉讓傑夫傳送郵件給吉奈爾,坦白自己是戀/童/癖,然後她就直接離開,不會有任何事發生。傑夫爆發了。
前一秒,傑夫還像是瀕臨死亡,下一秒,傑夫就釋放出了所有生命力,用盡渾身力量一起掙扎,聲嘶力竭地喊到,“求你鬆綁,求你讓我走!求你不要閹割!求求你!求求你!”嘶吼,一聲接著一聲,絕望一點比一點濃郁,然後丟失了語言能力,只剩下嘶吼,“啊……啊啊……啊!啊啊……”力量開始緩緩地抽離,越來越弱,越來越小,就好像是黑夜之中唯一的蠟燭一般,突然迸裂出一團火花,但轉眼即逝,火焰反而一點一點變得渺小下來,似乎光暈隨時就要被黑暗壓垮了。
模糊的鏡頭裡看不清楚人影,只剩下聲音在迴盪著,還有桌子因為奮力掙扎而與地面碰撞發出的瑣碎聲音。那一團不斷湧動的光暈讓海登不由屏住了呼吸,深入靈魂的寒冷讓咬緊了牙關,避免不由自主迸發出來的冷顫開始晃動鏡頭。
這一刻,傑夫終於徹底赤果,剝離了所有掩護,靈魂的真實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