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本宣科,招弟回想到前天夜裡,唇角跟著上揚。
“你問就問,不必捉著我。”
“我不捉著,你肯聽我一句嗎?”
鷹雄垂首相對,扣住她腕部的勁力已卸去十之七八,長聲嘆氣,“你想說什麼?”
“這位八省巡府為什麼會來昭陽?”劈頭便問。她向來相信直覺,當心中對某事起了怪異之感,或升起相互連想,便知其中未如眼前所見。
鷹雄瞳眸深邃,搖了搖頭,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再次浮現。
“鷹爺既不願多說,邵麼……讓招弟猜猜可好?”她略偏著頭,美好的下巴一揚,繼而道出:“巡府大人會管到昭陽這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地方來,全是鷹爺居中聯絡,是你早已擬好的計劃,是也不是?那晚,你饒過縣官,卻要他審問吳天霸,那姓吳的自然逃不出昭陽,這是其一。其二,他入獄進監牢,對縣太爺定是懷恨在心,如今巡府大人來到此地,自當過問一切案件,此二人一個是有錢有勢的惡霸,一個是隻手遮天的地方官吏,長時間互通有無、賄賂掩護,對彼此那些見不得光的買賣最為清楚,若對簿公堂,必會狗咬狗,一嘴毛,將對方幹過的歹事一籮筐全盤出來。我猜得可對,鷹爺?”劍眉挑動,似笑非笑的神情撤去,鷹雄低唔一聲,心中雖感說然,並未展露。
“你說什麼,便是什麼了。”模稜兩可地帶過。
招弟抿了根唇瓣,視線下移,見兩手仍抓扯著男人的衣襟,她慢慢鬆開,十根指頭兒平熨著,下意識為地撫去襟上皺摺。沉吟片刻,忽地嘆了一聲:“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
鷹雄聞言一怔,隨即寧定,目中透著連自己也未察覺的柔和,瞧著她髮髻上的蝴蝶珠花,隨著動作輕靈搖顫著,在英氣聰敏中憑添嬌態。
見他不語,招弟深吸了口氣,鼓勇又適:
“你自有打量,為什麼不早說?我以為、以為你真要放過那個狗官,讓他繼續為害百姓。”眼睫緩緩抬起,妙目中揉進歉然,誠摯地閃動。“這些天,我心裡頭挺惱你的,說了許多冒犯你的話,是我誤會你……對不起。”
招弟是敢作敢當的脾性,有錯也認得坦率,她右手抽回來便往自己臉頰扇打,還沒揮上,手腕陡然痠麻,又讓鷹雄認穴扣緊了。
“你做什麼?!”他錯愕低問,將她雙手扯在胸前。
“自掌嘴巴。我罵你……罵你枉為‘天下名捕’,還說這個稱號只是虛名,還……還有意無意地挖苦你。”招弟小臉固執,靜聲道:“我說錯話,誤會你。”
這小姑娘啊,心思就和尋常人不同,多上好幾個竅兒。鷹雄緊緊瞧著她,不知該怒該笑。
“‘天下名捕’只是虛名。你沒說錯。”
嗄?
沒料及他會這麼回答,招弟不明突裡,以為他說著反話擠兌,心裡登覺難受。
“鷹爺,你、你……我是誠心道歉的……”小手扯了扯,男性的大掌依舊緊扣著,硬不教她抽回。她臉微赭,低聲嚷道:“你放開。”
“竇姑娘,鷹某如此回答絕無他意,也絕非心懷怒怨,說反話相激。”他亦說得誠心,不願再造誤解。
招弟方寸震動,感領到男子掌心傳來的溫度,紅著臉又適:“你、你放開。”
這會兒,鷹雄也意識到了,二人此時的姿勢太過貼近,他冷靜地鬆開手,腦中卻記起那一晚夜探衙府,與她貼靠在窗邊時,體內升起的莫名熾熱。
收回手,招弟連忙退開一小步,心跳得好急好響,怕他要聽見。
鷹雄假咳了咳,大手抹了把肥上短髭,瞄向她。“你毋須道歉。”
巷弄狹長,靜謐謐的,空氣中暗流隱隱,教人心意蠢動。
聽過解釋,招弟垂首不語,內心其實已相信他的說詞。費力地調整呼吸,她仰首迎視,臉頰上的嫣紅尚未消退,如染著水粉一般,強自鎮定地轉了個話題:“這兒的事既已作了安排,有那位巡府大人主持公道,替鎮民出頭,我想……沒什麼再需費心……我也該離開了。”
“離開!”鷹雄眉一挑,“你要往哪裡去?”
“我同許多鎮上百姓打聽過,對那名李爺和帶弟都沒啥兒印象,這裡離天台山已近,我也不知還能去哪兒尋他們,或者,他們直接上山,根本是過鎮不停。”她已在昭陽鎮耽擱了兩日,這下子要追蹤他們更加困難。
“他們已不在此地。”
“你知道李爺和帶弟的行蹤?”招弟驚喜地問。
鷹雄微微牽唇,舉步走出巷弄,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