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曾看錯一個人,我以為他若得不到的東西,定會不惜毀掉也不會讓任何人得到,後來我才明白,他終究還是下不了手。”
聞言,任世清沉默片刻後低笑起來,“也許你並沒看錯。”他是有過這個念頭,就在剛剛還是這樣想,但她的話讓他遲疑了。
“我是否看錯,並不取決於我,而在那個人。”她的聲音平靜而輕柔。
“那個人對你而言重要嗎?”
“當日結拜,生死與共,若說不重要,我是在自欺欺人。”
“結義之情……”他笑,原來她自始至終對他竟只有這結義之情嗎?“我以為若沒有那道聖旨,一切會不同。”都怪皇上多事,要求她拋繡球選婿。
“一切不會不同。”她的聲音依舊輕柔,語氣卻十分堅定。
“為什麼?”
“本朝女子,十四便可嫁人,若有心,大哥以為還會是今天的局面嗎?”短短几句話,點出他的盲點。
“原來一直是我錯了。”
“從前大哥既不點破,何妨日後繼續維持原狀?”
他輕嘆,“你我二人的心照不宣,意思竟差了這麼多。”
“若大哥的心結難解,小弟便也只能從此避不見面,也省去了彼此的尷尬為難。”
“我以為你會舍不下這片辛苦打下的基業。”她不是一向把賺錢擺在第一位?
“錢財本是身外之物,得之我幸,不得我命,這也正應驗了佛家的捨得之說。”
“五年時間並不是一句話就可以道盡。”他默默守候了五年,難道就這樣經易放棄?
“人世滄桑卻是彈指之間。”希望他能學會放下。
“華弟乃我信任之人。”
“大哥亦是費華信任之人。”費華是她女扮男裝,在外行走時的假名。
“所以不擅理財的大哥若不將這大片的家業託給信任之人管理,豈非愚人一個?”他將目光從湖面上收回,轉而看著身邊想愛卻不能愛人。
“大哥把我當家人?”
“我們之間從來不分你我。”
“那就不要讓我為我的家人擔太多心。”她轉過頭,對上他的眼。
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捨得之間所經歷的折磨,有時需要有人分擔。”字字緩慢,字字沉重。
她無言。
“本王歡迎任兄隨時賜教。”一道清朗之聲由晚風送達。
兩個同樣出色,卻又同樣臉沉如鐵的男人,默默相對,不發一言。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面,卻是第一次以真正的身分面對面。
任世清沒料到那夜深不可測的男子竟然會是逍遙王本人。
“王爺是真人不露相。”他不得不感嘆,單就這一點而論,他跟她倒有相似之處,都被世人口舌所累。
“彼此彼此。”雖然當時曾猜想他身分不單純,卻沒料到會是江湖上一堡二宮三家之首的風雷堡。
“我與義弟相約有事相談,不知王爺為何會一起前來?”
“我看今夜月色迷人,美景錯過再尋不易,便趁著夜色出來散散心,不想卻碰到了堡主跟她在此喝茶聊天。”他灑脫一笑,輕揮手中摺扇,抬頭看著繁星浩瀚的夜空道。
任世清忽地綻出一抹笑。這位逍遙王看似灑脫,卻分明在閃躲她的目光,而他看到了她眼中的不滿。只有在逍遙王面前,她才會展現真性情……她永遠都不屬他,他該放手了。
“公事已經聊完,約義弟湖畔談心,如果早知王爺有此雅緻,一定開口邀約。”
“那是本王的不是了,沒能將自己的心意及早告知任兄。”
“好說。”
看似閒談的語氣,目光卻互不相讓。
葛飛花將視線重新移回湖面,要怎麼擺平恩怨由他們去,只要沒有性命之虞,她不便插手男人之間的爭鬥。
今夜之約,功德圓滿,她心情驀然飛揚了起來。
三日後,杭州城外十里長亭。
人生在世,聚散離合尋常事。
十里長亭,灑下多少離人淚。
碧車如織,野花浪漫。長亭前的三個人卻心情各異,無心郊外美景。
“大哥,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就送到這裡吧。”最終還是葛飛花打破了三人之間的沉默。
“一路順風。”任世清眼中閃過失落。
“任堡主請回吧,他日上京,葉某必將盛情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