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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時候颳起的風呢?他往前走,除自己以外,街上竟然沒有一個行人;折身回來,眼前仍然沒有行人。他抬頭看的時候,發現剛才走進的酒吧的名字已經不是什麼“襲人酒吧”,改成了鎦金的別的什麼名字。

第七十八節

深冬的某個週末,寒流過境數天以後,終於有了看似煦暖、澄澈的陽光。陽光就像雨露,像水一樣,浸透千枝萬杈紛亂的樹梢,塞滿了安裝著防護柵欄的陽臺,毫無阻礙地漫過門窗玻璃,服服帖帖地鋪打在房間內的水泥地面上。暖氣已經開放,但兩組暖氣片只有一半是熱的。被鋁合金門窗切割齊整、落在腳下的光斑並沒有想象得那麼溫存,就像外面白楊樹上仍然殘留著的黃綠色的葉子,一副病態的美,只等待西風來把它搖落。

王連城獨自坐在書桌前,與無辜的膝上型電腦對峙著,冰冷僵硬的手指猶如生了鐵鏽,寫不出一個字。這種感覺令人垂頭喪氣。內心裡儲存了很多東西,臨到落筆卻無從表達,就像一個車庫,從裡面開出來的不是整車,而是輪胎、發動機、變速箱、方向盤等零部件。這時他才明白,原來自己的腹中並沒有胸有成竹的文章,而是一本大部頭的字典。腹內草莽就是這個意思?如果能夠發明一種機器,把它的連線線分別插到人的腦袋和電腦上,想到什麼就可以把想到的內容直接輸出或者列印出來,那就不用再怕突發的思想稍縱即逝,也不用興師動眾,勞駕手腳了。最好是用中文吧,讓全國人民都能看懂,儘管用這種語言寫出來的東西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方才開啟電腦的時候,他收到了一個女人透過聊天QQ給自己留下來的離線資訊——“在哪裡混?換了新手機號?我現在在M市做生意,煩悶的很,如果你上線就給我留言吧!”

夏芙蓉真是他的致命剋星,冤家對頭。因為巧得很,王連城也在M市。他忐忑不安起來,有點後悔來到這個新城市,儘管為了來了這個城市,他盡了最大的努力。

留言時間顯示是在昨天晚上午夜,不知道她現在是否還線上。但一年多以來他已經決計不再跟她聯絡了。這也是自己即便上網也始終保持隱身的原因。把夏芙蓉從記憶中遮蔽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些在Z城的日子,她就像不散的陰魂糾纏著他,揮之不去。是的,她曾經帶給他過快樂,但更多的是有所謂的憂鬱、窘迫和傷害。凡是有她的地方,他都驕傲不起來。然而,現在他並不記恨她了,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者。今天能夠坐在一所高校的公寓裡,在闊別學生時代數年之後重溫大學時光,很大程度上應該拜她所賜,何況,自己對她的際遇尚抱有幾絲同情心。他常常安慰自己,一個人應該高尚地行於世上,而不是齷齪地活著。這種高尚的情操是需要與地面若即若離的,不要漂浮到虛無縹緲的雲端,也不要被瀰漫的塵煙所窒息。既要反抗,也要寬容。

也許受到了夏芙蓉簡短而又顯得迫切的留言的觸動,他想把夏芙蓉這個複雜的女人書寫下來,把風起雲湧的往事重新拾起。不是緬懷,算是作為一個文學碩士研究生練筆的小說習作吧。當然在書寫的時候,不需要夏芙蓉知道,寫完了,也不需要再回首,不需要別人的回應。可是,他卻寫不出一個字,越是想一股腦兒地把那些事情都講述出來,思維越是陷入混亂之中。平日裡喜歡舞文弄墨的他不禁苦笑起來,用打火機燃上了一棵不算高階的菸捲。也許故事會過於複雜吧,也許是心血來潮,本來就沒有好好地作一番計劃。實際上他也不想正兒八經地寫,也沒有想到發表的後事,或者更長遠一些把寫作當作一種營生。然而在十年前他是有過這種衝動的。那時他不過是個高中生,正處在讀路遙的《平凡的世界》和汪國真的純情詩的年紀。

但他還是想堅持要試一試,這對於糾正自己多年來養成的只擅長寫新聞報道的習慣來說有好處。說不定“一不小心”也寫出一部《紅樓夢》來呢,他像王朔那個文痞一樣吹著牛皮。

中國人缺乏懺悔意識,而他又是一個不喜歡藏著掖著的人。兩者似乎顯得很矛盾。他突然萌生一種負罪感,特別是接到梅青從德國打來的電話之後,她讓自己在國內購買幾條杭州絲綢圍巾,郵寄過來,以便送給她寄居處的房東老太太和友好的鄰居。無論怎麼說,梅青沒把自己當成外人,對於她的囑託他不僅要俯首聽命,心甘情願,還得把事情辦得讓人覺得舒服貼心。這也就是說,牽涉到夏芙蓉的事是有一定的風險的,會危及到他現在的所得,因為那等於是在撰寫一部不太光彩的自傳,他不得不考慮梅青閱讀後的感受。哈哈,可見他自己是多麼的懶惰成性,一隻雞蛋還沒撿到就開始幻想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