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每次見我捱罵,要麼就假模假樣拿本書扯幾段衛生紙藉口去上廁所,要麼就埋頭翻著案卷不說話,因為關科長雖然是說我,但怎麼著也有點兒指桑罵槐的意思,在領導意思沒有揣摩清楚之前他們自然是不能亂說話。
小齊正指望能在年底的新幹部選拔中得以提拔,而大軍參警五年入黨問題一直沒有解決,他們才沒膽子摸老虎尾巴出來打圓場呢。老江則要老到一些,每當看我被訓得即將忍無可忍時,他就假裝接聽電話,用他黃鐘大呂般洪亮的聲音蓋住關科長的音量。這時候關科長一般也不好意思再提高分貝,迅速把自己的觀點歸納總結一下也就凱旋而歸了。事後我都衝老江感激地笑笑。
時間長了我也慢慢對領導有了意見,趁老江不在的時候,偶爾也暗地裡說幾句批評關科長業務水平和臭脾氣的話,一般都還算是有的放矢,並沒有空穴來風。其實大軍和小齊也不是肚子裡面沒意見,才開始只是聽聽,被我說中痛處了也開始痛陳革命家史,這才讓我明白原來每個兄弟們肚裡都有本難唱的經,只是迫於壓力不敢表露而已。
有一天,我正和大軍小齊他們聊剛剛在石家莊發生的靳如超爆炸案,黎科長突然打電話過來讓我到他們辦公室掃地,我琢磨著領導好像沒有叫我們去打掃衛生的習慣,但想想還是拎著掃帚一路小跑到隔壁辦公室,黎科長一個人正坐在桌前漫不經心地看著檔案,見我來了就隨口說一句:“剛才來了幾個檢察院的客人,丟的菸頭挺多的,你給掃掃。”
我答應著便開始動手,一邊掃一邊納悶,這菸頭不多啊,隨便兩下不就掃完了麼?這時候我突然聽到隔壁我們辦公室裡的一陣大笑,原來大軍和小齊聊得興起,繼續在開領導的玩笑,我在這屋裡居然聽得清清楚楚。抬頭一看,原來科長辦公室的窗戶並沒有關,聲音全部以高保真的效果傳進了領導的耳朵裡面。我突然覺得一陣寒意順著脊樑骨一直從後腦勺走下來,簡直比當年被人用槍指著還要覺得恐懼,敢情我們平時那些胡說八道領導只要一開窗戶就能聽得到。
我抬頭輕輕瞅了眼黎科長,發現他依然沒事人似的在檔案上塗塗畫畫,我小心翼翼遞上一句:“科長,我打掃完了。”黎科長衝我一笑,說:“真掃完了,那以後要注意保持衛生啊,尤其是你們辦公室。”我這時候已經嚇得屁滾尿流了,忙點頭稱是,然後落荒而逃。
這件事後我打心眼裡感謝黎科長,覺得要不是他側面敲我一下我們幾個人不知道會惹出什麼事來。既然隔牆有耳,我們辦公室的幾兄弟就更不敢多說話了,一度一整天都陷入漫長的無言緘默之中,搞得老江大惑不解。不過年輕人終究是耐不住寂寞,幾天後辦公室裡又恢復了茶館的氣氛,每次閱卷間隙大家的話題除了議論是非外又開始天南海北,無所不至了。
那段時間因為工作關係常常和分到其他部門的同學們邂逅,偶爾也會遇到正在巡邏的以前防暴隊的兄弟,下班之餘免不了要在一起吃吃喝喝。每逢要埋單時大家就別有深意地看著我,含義非常明白,都知道搞經濟案件的部門是警察裡面最肥的,經偵的大款警察不埋單那簡直是沒有天理了。每逢此時我都知道名聲在外,我再怎麼狡辯只會讓別人覺得我摳門,只得忍痛吐血。
其實我純粹是打落門牙往肚裡吞,雖然傳說中我們這裡已經都快成月薪一萬的白領警察,可實際情況是我每個月和所有市局編制內的警察拿的是一樣的工資,甚至比在巡警隊時每個月還要少兩百塊的防暴津貼。
名聲所累,那段時間我幾乎被各類飯局拖至破產,連手機換號的心思都有了。後來我對大胖他們說:“一個人最幸福的就是有錢時別人拿你當窮人,凡是埋單的場合都把你推開,捂著錢包偷著樂;一個人最痛苦的就是明明沒什麼錢卻盛名難副,別人都把你當有錢的主伺候著,只好把過生活的錢都拿去掙面子。很不幸,我就生活在痛苦的最底層。”
由於手頭拮据,那段時間我常做發財夢,在辦公室一無聊就和同志們大侃中五百萬彩票大獎就要怎麼怎麼著,相信每個買過彩票的人都有過類似的憧憬,大致的設想是在香格里拉大酒店宴請各位同志們,吃飽喝足後拿出手機給自己的汽車隊隊長打個電話,指示讓一號車送大胖,二號車送二胖……然後大胖會很謙卑地問我:“那俺的腳踏車怎麼辦呢?”我揮揮手,道:“扔去餵狗,下次給你買一電摩。朕困了,你跪安吧。”總之各種想法不一而足但都可用荒淫無恥來形容。
測謊專家和笑傲江湖
五百萬的夢想在彩票面前是如此接近而又遙遠,但機遇又是那麼寥若晨星。終於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