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發,用手指將一小束糾結在一起的發理順,道:“拜託你束髮前把頭髮梳順了,你瞧你,散開後就頭髮打結。”
孟扶搖咬唇望著從來不肯承認自己為她做過什麼的傢伙,眼眶有些微熱——最近他氣色看起來有些不好,臉色總有些憔悴,還以為是他忙於國事累的,不想還是為了她。
只是,僅僅調理護持經脈,會讓他這個牛人累成這樣?
孟扶搖細眉蹙起,正想問什麼,忽聽遠處,一陣沉厚悠揚的樂聲遠遠傳來。
那曲調古老哀婉,音色古撲醇厚,有種洗盡沿華謝罷舞裙的純樸之美,如古道飛雪中細吹清伽,陰山雪花撲面而來,抬目所見之處,大漠蒼茫,天地一色,而於這一刻中回思江南溫軟,淮揚柳,謝家燕,小橋流水落桃花,前塵未記,優如前生。
這音色非蕭非笛,不同蕭的清越笛的明亮,卻別有一番迴旋滋味,如口中苦茶,品久了便品出滄桑與韻味來,一層層在舌尖盤旋不去,直入心底,讓人想起那些如茶滋味的跌宕起伏的命運和人生。
兩人相擁著,靜靜的聽,一曲終了,孟扶搖已微溼了眼眶。
她喃喃道:“壎……我居然親耳聽見了壎曲……”
長孫無極若有所思,突然輕輕推推她,道:“去吧。”
孟扶搖起身,對他笑了笑,直直走了出去,循著那音穿過院子,過了花園是一座涼亭,涼亭頂上,白衣如雪的男子向月吹壎,金紅色雲龍紋的古壎在他掌中,閃爍著華麗而沉厚,久經歲月積澱的神光。
他白衣垂落亭簷,飛燕似的無聲飄舞,似一些久經埋藏的心事難以出口,意圖以某些手勢來沉默說明。
孟扶搖躍上亭頂,靜靜在他身側坐下,無意中一側頭,宗越立即也側過頭去,然而孟扶搖竟然於這剎那之間,捕捉到他臉頰上淡淡一抹反射月色的亮光。
那是……淚光?
孟扶搖心跳了跳,宗越竟然,在流淚?
這個溫和卻風骨自生的男子,她未曾想過,這一生會看見他落淚。
宗越卻已靜靜開口。
他道:
“今天是汝涵忌日……她已離去七年。”
天煞雄主 第十八章 時光之錯
孟扶搖心又跳了跳。
汝涵是誰?他的……妹妹?愛人?
她沉默著,不想開口去問,宗越既然已經提起,那就是終於願意主動和她談起過去,她只負責聽就好。
“她是我的未婚妻子,自幼指腹為婚,小時候我是不喜歡她的,那麼一個黃毛丫頭,大戶人家的女子,竟然喜歡舞槍弄棒,她看起來也不喜歡我,當眾說我手不能提籃肩不能擔擔,十足廢物,我們曾經一怒而別,發誓娶誰也不娶你,嫁誰也不嫁他。”
他笑了笑,撫摸手中古壎,眼神遙遙投向深遠天際,那些兩小不無猜,青梅恨竹馬的日子,早已壓成了舊書中一枚薄薄的樹葉書籤,透著年華的蒼老經絡,枯脆易碎,以至於他從不敢輕易擷取,害怕指端觸及的那一刻,“啪”一聲,化為永久的記憶粉塵。
“後來,那一年,我家中……遭變,家裡人死的死,逃的逃,我在家族護衛的保護下,日夜驅馳三千里,死裡逃生無數次,終於逃得一命,當時對頭勢大,無人敢為我家喊冤瓣白,其實那也是常理,世人明哲保身,何錯之有?”
“很久很久以後,我才聽說,在我家勢敗之後,還是有人站出來說話的,那就是她,她揹著從我家廢墟里找出的先祖功德碑碎片,一步一步背到我仇人家裡,當著他的面將碎碑摜在地下,塵灰漫天裡她戟指大罵,‘三代以上,先祖聖靈之前,磕頭盟誓永不背叛的兄弟,竟至悍然操刀!公忠賢德者薨,謀權篡奪者王,昭昭日月,不照精誠!”當時滿庭人人變色,唯她顏色不改,又道:“我為越之未亡人,亦是該殺之列,請殺!”被我那仇人當堂拒絕後,她又負碑而去,繞鬧市三週,眾目睽睽中笑稱:“聶汝涵必殺此獠!”
負碑闖殿,鬧市顯冤,那個逝去七年的錚錚女子,從淡淡幾句話裡邁步而出,依稀紅顏風骨,風標絕世,宗越眼底泛起淺淺水光,孟扶搖卻忍不住合掌一讚,心馳神往,“好女子!”
宗越欣慰的看她一眼,低低道:“我就知道你會喜歡她,你們有些地方,很像,不過相處越久越發現不同,只可惜她不似你能屈能伸剛柔並濟,她太過剛而不折皎皎不群,不然也不會……”
他聲音低下去,孟扶搖嘆息一聲,抱膝望月無言,心底卻掠過一個疑問,聽宗越那口氣,他那仇家應該是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