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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部分

她怎麼那般憤怒?可她即使那般憤怒,也是帶著煞氣的美,張揚耀眼,和他見過的那些溫婉和靜平淡無味的女子們都不同。

她對江湖上的事很感興趣,常問個不休,他問她一個貴族小姐為什麼喜歡這些,她彼時託著腮,慢慢道:“因為我以前沒有見過,以後也更加沒有機會見了。”

他聽得心中跳一跳,問她:“為什麼?”

她直起腰,走出去,對著山谷喊:“因為我要母儀天下了!”

他聽著,不過笑一笑,哪來的母儀天下?這孩子真是個瘋女子。

然而那是真的。

半個月以後,他知道了那個“母儀天下”。

那一夜暴雨傾盆,小屋不耐強勁的雨勢,篷子被整個掀掉,滿地雨水盈尺,他從床上慢慢坐起,伸個懶腰,心想反正早就好了,硬賴這裡裝不能動幹嘛?也該走了。

然而剛走到門口,便見漆黑的山道上奔來白衣的人影,長髮散著,在一亮一滅的閃電中幽靈般飄過來,是她。

她在暴雨中渾身透溼的奔上山,看見他立即驚呼一聲,撲過來。

年輕嬌嫩青春的女體突然撲入懷中,溼淋淋的身體曲線畢露,摩擦著他身體像是一團軟玉,處子幽香撲鼻而來,他身子不由自主的繃緊。

聽她在懷中低泣:“怎麼辦……怎麼辦……”

他抬起她的臉,一朵雨水打溼的玫瑰花,明麗而嬌弱,這樣的令人驚心的美。

誰摧折了這樣一朵花,讓暴戾凌厲的她在雨夜中狂奔而哭?

他輕輕拍她的背,道:“別怕,別怕,有我在,誰也欺負不了你。”

她立即便不哭了。

那晚,他擁著她,聽見了她的“委屈”——璇璣皇帝南巡,駐蹕她家族,看中了庶出的女兒,回京後下旨納入宮中……陛下駐蹕她家,竟然沒看上她,卻喜歡了她的庶出妹妹,不行,高貴的大小姐不能接受這樣的侮辱,於是她殺了妹妹。

現在陛下來接妹妹了,自然應該她去,可是兩人相貌總有些不一樣,認出來怎麼辦?

他聽著她委屈述說,心底泛上絲絲寒意,那般森然的涼上來,冰塊一般的堵著,他幾乎便要推開她,然而她在他懷中,第一次在他懷中,那般軟而滑,瑟瑟的顫著。

他轉而又恍恍惚惚的想,有什麼好涼的呢?她殺了妹妹奪皇后之位,他殺了師兄奪師門心法,他們是一樣的,一樣的——

她在他懷中揚起臉,淚眼朦朧的看他,一遍遍抽抽噎噎的問:“你答應過要保護我的,你答應過的。”

他看著她,看著這朵長滿陰刺的帶毒的玫瑰花,很久很久以後,他道:“好。”

一言,定終生。

玉衡的飛揚和自由,從此束縛在了璇璣陰沉盤旋著血氣的宮廷。

他至今記得她聽見那個好字時的神情,淚水盡去,眼底掠過小小的狡黠和得意。

不是不知道她的小心計的。

也不是不知道她不愛他。

她這一生,愛的是專權、尊榮、地位、和獨佔。

而他這一生,愛的是虛幻、迷離、沼澤裡的玫瑰,廢墟上的曼殊沙。

……

她在他懷中顫動著,眼睫一閃一閃,似要醒來。

別,別醒來口

這人世的苦楚太難承當,睜開眼便要哭泣,與其那樣眼睜睜面對剮心的恥辱,不如閉上眼,在沉睡中走入下一個輪迴。

我知道你定然是不願意面對的。

那就永遠的睡吧。

玉衡淡淡的笑起來。

數十年光陰如露如電,到頭來皆成幻影,這一生她作惡,他為她作惡,生命裡堆積累累白骨,化作此後永恆的眠床。

就這樣,也很好。

他輕輕笑著,手指留戀的撫過女子容顏,熟悉至驚心的輪廓,數十年來不變的香氣,深刻入骨。

從眼……至鼻……至唇……最後停留在她的咽喉。

“咔。”

輕微的斷裂聲,所有人卻都如被雷擊,重重一震。

玉衡還是那個不變的神色,緩緩移開手指,女子的頭顱軟軟垂下去,毫無生氣的折在一邊。

她的生命,亦在沉睡中無聲無息被折斷。

玉衡輕輕撫摸著那軟下的頭顱,想起很多年前,一次劇烈的爭吵中,他道:“你再這樣下去,總有一日死無葬身之地!”

而她頭一昂,傲然道,“那請你,先結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