揹包裡翻出一套傢伙什,卻是一排剃頭的工具,有推子、剪子、兩把磨得鋒快的剃刀,還有一塊磨刀布,曹滿倉在加入十九大隊前是個走街串巷的剃頭匠,參了軍當了兵,也沒有把手藝給摞下。
這時候老曹的手藝可派上大用場了,泡個熱水澡,修一把臉再剃一個頭,對於身心疲憊的殘兵們來說簡直不亞於神仙般的享受,已經浸在熱水裡的三十多個殘兵立刻叫喚起來,這個說老曹快給我刮下臉,那個喊滿倉哥,給我剃個頭。
曹滿倉是個老好人,從第一口大桶開始,冇挨個給殘兵們刮臉、剃頭,老曹的手藝是相當的不錯,剃刀翻飛之間,原本蓬頭垢面、形容狼狽的殘兵馬上就變成了臉面光鮮、精神抖擻的精壯小夥子,簡直比大變活人還厲害。
一個原警衛營的殘兵忍不住感慨道:“還是咱們大隊長最好,我們營座待弟兄們雖然也好,軍餉從不克扣,時不時還改善伙食,可跟大隊長相比卻還是差了一點兒,聽說大隊長為了把醫療隊弄回來,都跟人掏槍了?”
馬上就有一個湖北藉殘兵回應道:“可不是咋的,剛來的那傻大個說,大隊長都把槍頂院長的腦門子上了,這事追究下來可要上軍事法庭的,那個院長也這麼說,可你們猜大隊長他是怎麼回答的?”
“怎麼說的?”眾人紛紛問道。
“大隊長說,老冇子的兵可都等著呢,只要救活了老冇子的兵,別說上狗屁軍事法庭,你就是把老冇子槍斃了,老冇子也絕無半句怨言!”湖北藉殘兵說得唾沫橫飛,氣勢凜然,澡堂子裡和外面等著的殘兵卻紛紛沉默了。
正給舒同文剃頭的曹滿倉卻道:“嗨,這算啥?”
包括舒同文在內,一眾殘兵紛紛扭頭對曹滿倉怒目而視
曹滿倉卻若無其事地道:“閩變之後我們十九路軍被中冇央軍整編,大隊長原本是有機會去中冇央軍當上校團長的,孫元良把委任狀都準備好了,就差填上大隊長的名字了,可大隊長他沒去,因為他不願意拋棄整編時裁汰下來的一百多個傷殘兵。”
曹滿倉一邊說一邊熟練地用推子給舒同文推著頭髮,轉眼間,舒同文便從蓬頭垢面的小乞丐變回了唇紅齒白、光鮮整潔的俊後生,見曹滿倉並沒有貶低徐十九的意思,舒同文和一干殘兵的眼神才慢慢緩和下來。
舒同文道:“我聽二瓜說起過,那一百多個傷殘兵後來跟著大隊長到了上海。”
曹滿倉道:“當時也是沒辦法,那一百多個傷殘兵的傷勢都很重,只有上海才有治療條件,大隊長為了給大夥籌措去上海的盤纏以及醫療費,整天出入大世界、大舞臺跟那些個名媛、交際花們周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後對他指指點點。”
舒同文的嘴唇抿緊了,殘兵們的眼神也不對了,澡堂子裡的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凝重,燥熱的空氣裡有種莫名的情緒在湧動,他們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來,當徐十九出入這些風塵場所時,遭受別人指指點點時,心裡那種屈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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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時充作醫務室的是村裡唯一完好的房子。
二瓜右小腿上的傷口已經感染髮炎,俞佳兮正給他消炎處理,姚念慈在一邊打下手,除了姚念慈,秦玉珍和另外一個小護士正給消過炎的傷兵重新包紮,為了轉移二瓜注意力,減輕疼痛感,俞佳兮就跟他說起了怎麼跟徐十九結識的往事。
“我跟你們大隊長呀……”俞佳兮美目忽閃著,很快就墜入了回憶中,“第一次見面是在大世界,當時我跟幾個姐妹去看唐瑛小冇姐唱崑曲,結果無意中闖入後臺,看到唐瑛小冇姐和一大群交際花正圍著你們大隊長說笑,我當時就想,這肯定是個花花公子。”
二瓜噗哧樂了,笑道:“佳兮姐,這麼說大隊長給你的第一印象不好?”
俞佳兮撅著嘴,說道:“你們大隊長給我的第一印象不是不好,而是非常不好,所以後來我們第二次見面,才會發生那樣的故事。”
這下連姚念慈也來了興致,問道:“你們第二次見面發生什麼了?”
俞佳兮問二瓜:“二瓜你可還記得,去年你們大隊長進過一次醫院?”
二瓜道:“當然記得,好像大隊長的一截腸子爛掉了,要切除,對吧?”
“你個小呆瓜胡說什麼呢,什麼腸子爛掉了,那叫盲腸,其實也不是盲腸,而是盲腸末端的一小截,叫做闌尾。”俞佳兮不忿地糾正道,“你們大隊長得了闌尾炎,來中山醫院做手術,那天正好是我值班,我就故意沒給他打麻藥。”
“啊?”姚念慈聽得直捂小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