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燦爛時節誰煮酒 二十三回:緣慳
一脈遠山蜿蜒蒼翠,千里碧空如洗,公路兩旁綠樹成蔭,偶有城郊人家一角屋簷斜伸,又為這道郊區公路更增幾分人間煙火氣息。.
秦秣跟趙周坐在一輛紅旗HQ3中,透過車窗打量路旁風景,也別有一番滋味。
紅旗HQ3是外形相對復古的一款車,但乘坐起來卻不是老爺車能比。秦秣從那次公交事件以後,就非常怵車,這次要不是因為趙周家離茶館那邊太遠,她也是不願意坐車的。不過這輛黑色的小車還是讓她認識到,現代的車並不全部都是那麼恐怖,至少趙周這款車就沒讓秦秣覺得難受。
“周爺爺,你家離這裡還有多遠?”
“小姑娘坐不耐煩啦?呵呵,不遠不遠嘍!”趙周眯著眼睛笑,又向前排的司機道:“小羅,我讓你通知那幫小兔崽子們回家,你都通知到了吧?”
司機小羅是個年輕的小夥子,他國字臉,理著平頭,面板帶著建康的小麥色,整個兒顯得很精神。
“我辦事兒,您老還不放心?”小羅言語隨意有趣,“老爺子,您要是想扣我工資什麼的,也別想在這種事情上挑到我的刺兒!嘿嘿,我不但要拿工資,我還要拿獎金!”他話帶北方口音,長得也是人高馬大,不過脾性倒顯得機靈活潑。
趙周笑罵:“就你這個混小子心眼多,再亂嚷嚷,我連工資都不給你!秣秣,你說他這種小心眼的傢伙,是不是該罰?”
秦秣眨眨眼,笑道:“當然該罰,而且要重重地罰!”
“重罰?”趙周笑呵呵,“是要罰,秣秣你說,怎麼罰?”
小羅哭喪著聲音求情:“秦小姐,你姓秦,可千萬要留情啊!”
秦秣被他的稱呼給氣樂了,當即輕哼道:“罰你,罰你往後叫我秦先生!哼,再罰你說上十個笑話,要是笑話不好笑,就請周爺爺扣你工資!”
趙周立即大笑著連連稱好。
一路笑語,車子離市區也越來越遠,公路兩邊開始現出大片水稻田。十月初的時候,南方雙季稻中的晚稻也已經抽穗。那一片綠油油的禾杆上滿掛著沉甸甸的飽滿稻穗,秋風吹過來,更見碧波起伏,宛若大江翻浪。
“稻田!”秦秣驚喜地望向窗外,她頭一次親眼見到田中稻穀,這實際景象與圖畫中和文人描述中的意象是完全不同的。也是親眼見到了,她才稍稍感覺到,那種可以望見豐收的充實感。
“秣秣以前沒見過稻田嗎?”趙周微感驚訝。
秦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這是第一次見,嗯,慚愧。”
“呵呵,生長在城市裡的孩子,沒見過農田也不稀奇。不過閉門造車可不行,秣秣你以後要多出來走走才是。”趙周微微一笑,倒是覺得這樣的秦秣比起在茶館中博雅通古的秦秣更顯真實些。
一個小女孩,不管讀了多少書,見識有多麼不凡,她若沒有真正的人生閱歷,總歸太顯單薄。那個坐在屋中捧書詳解的小姑娘,無論如何讓人欽佩,她也終究是疏離的。不過秦秣不但學識豐厚,兼且自從在茶館打工起,就一直保持著不驕不躁的從容,趙周高看她一眼也是順理成章。
秦秣認認真真地受教,也覺得自己若有閒餘,是應該多多走出去,看看這片故土上的大好河山,看看這千年之變,究竟有多麼深遠。不過她現在是高中生,學業為先,閒餘時間也就很少,真要走遠怕還得等上好幾年。
車子右拐進了一條小柏油馬路,道邊的農田又漸漸被兩排高大的楓樹掩蓋。此時楓葉微微染紅,那紫紅鎏金自葉尖而始,雖尚未能染遍所有葉片,卻在青綠之中挑起微紅,更顯色彩多姿,彷彿霞罩霧山,動人之極。
“周爺爺,這可真是一片好地方。”秦秣讚歎,“稻田如碧山逶迤,見一角青瓦;楓林若霞道深遠,尋數掛粉牆。”
“哈哈!好聯!”趙周攜著秦秣的手下了車,帶她自小片楓林間橫穿而過,眼前便顯出一汪青草池塘。那池塘對面正站著個年輕男子,趙周揚聲便喊:“稻田如碧山逶迤,見一角青瓦;楓林若霞道深遠,尋數掛粉牆。梓暄,橫批是什麼?”
池塘對面的那人微笑不語,待兩人繞過塘邊小路,走到近前,才淺笑道:“何處人家。”
“何處人家!妙!”趙週一合掌,拉過秦秣,介紹道:“梓暄,這個姑娘叫秦秣,秦漢之秦,秣馬厲兵之秣,剛才這一對聯子,就是她做的。秣秣,你眼前這位便是我說要向你引見的奇人了。他叫喬梓暄,梓者,梓刻印行也,暄者,和暢溫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