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瞻之在前忽焉在後手舞足蹈的精神病——就像看錄象放了8倍快進那樣,快和慢本來就是相對的。
一樣的事物在不同的人看來本來就是有差別的,你把一把槍放在一個神槍手的面前,在他看來那就意味著一個一個的十環;把一團線和一個繃架放在手巧的姑娘面前,在她看來很可能就已經是一副成品的刺繡了。你要把針線給神槍手,他把指頭刺成蓮蓬也繡不出一個靶圈。這全是因為個人能力的關係。
我靠,又深邃了!我真懷疑因為這個能力我將在25歲那年搶先活出40歲的心態來,反正那天在網上測驗我就已經37歲了,其實我還不到25歲。當然,也有可能是那個測驗不準,我們家樓下那小丫頭今年16,測出一個56歲來,就因為失了兩回戀。
這種能力也不是可以隨心所欲使用的,他跟人的力氣是一樣的道理,一個人要想跑得越快他就得花更多的力氣,同樣的道理,我把時間放得越慢就要付出更多的力量,這種力量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但它絕不是永不枯竭的,有時候我把時間放得過慢它就會有衰退的跡象,好在應付日用:比如跑個腿捎個信追個菜販子什麼的足夠了。
它的好處就是平時還有大把時間胡思亂想,我想等我老了,心理年紀不管,但一定已經比同齡人活得更久。
這種力量我使用也並不是太頻繁,有時候一整天都不會用一次,因為你知道,人活著有時候希望時間過得慢,可有時候巴不得它趕緊出溜過去算了,比如小時候上學,長大了上班,排隊。很可惜我只能放慢時間,不能使它筱乎而過,不過這樣也好,我真怕我擁有那樣的能力之後在一天之內就會變成老頭——你想想,在人漫長無聊的一生裡,有多少時間是有必要珍而重之地度過的呢?哎,又深邃了。
我正坐著,一輛普桑停在了辦公室門口,車門緩緩地開啟,一隻手緩緩地搭上車門,一隻腳緩緩地邁出來……我急忙恢復了時間秩序,車裡那人才以正常的姿態下來,他走到我的門前,非常客氣地問:“我可以進來嗎?”
我的門是敞開著的,所以能看清來人的臉,這是一個穿著打扮都很普通的中年人,有些謝頂。
不知道為什麼,我看到他第一眼感覺就是覺得他從那輛桑塔那車裡出來很不協調,他應該坐更好的車。
只要略有社會閱歷的人就能感覺到,這個中年人絕不簡單,他應該是那種被極其優越的生活滋潤得有些不識人間煙火的主兒,雖然穿著平常面帶微笑,仍舊讓一般人無從親近。我猜他特意坐了一輛破車也是為了不惹人注目。
我急忙站起來:“您有事嗎?”或許這人還歸我的轄區,王府大街幾個社群兩千來人都屬我們居委會管,有一半個(殘疾人)沒見過的也正常。
他先跟我握了握手——依然是上等人那種保持距離的輕握,不經意間露出了腕子上的歐米咖手錶,不過能看出來他沒有瞧不起我的意思,他的臉上甚至帶著幾分謙恭:“你就是何安憶先生吧?”
“是我,您是?”
“我姓呂,呂唯民。”
“哦,呂老闆,能這麼稱呼您嗎?”
呂唯民見我似乎識破了他的身份,心不在焉地微笑道:“隨便吧,不用客氣。”
“坐吧。”我看了看簡陋的辦公室,也沒打算跟他分享我那兩塊五的花茶,我搓著手說:“您來是為……”
呂唯民急忙欠了欠剛坐下的屁股,謹慎地說:“我來是請你幫忙的。”
我為難道:“我應該幫不了您什麼大忙,要是片兒內的事您找孟大媽更靠譜。”我覺得他一準不能是找我辦低保的,開暫住證證明的可能性也不大……
呂唯民把胳膊支在桌子上,頹唐地捋了捋前額稀疏的頭髮,有些虛弱地說:“不久前,我世上唯一的親人,我的女兒死了。”
我稍稍意外,說:“很不幸,可是那個……您是要銷戶的話就找錯地方了,這事歸派出所管。”
呂唯民忽然抬起頭,定定地看著我說:“我是來請你救她的!”
我悚然一驚,不禁下意識地說:“你開什麼玩笑?”
呂唯民好象也有點不自在,但他還是堅定地說:“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幫我的人。”
我一隻手按在桌子上,腦筋急轉,設想如果是一般人遇到這樣的情況該怎麼辦,最後說:“您的腦子最近是不是受過什麼刺激?”
想不到呂唯民豁地站起來:“當然受過刺激,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唯一的女兒死了!”他歇斯底里地瞪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