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四年前我最後一個到,四年後我也最後一個走,真的有宿命嗎?寢室一點點空了下來,有時候晚上我找不到人說話的時候,就一個人從寢室長長走道的這頭走到另一頭,看聲控燈在我前面一盞盞亮起,又一盞盞在我身後熄滅,就像我曾經痴迷而又忘記的一個個夢。
輪到我走的時候,我看了看空空的寢室,從十八到二十二歲,一生中有幾個這樣的四年。我沒有很多行李,只有一個陪了我多年的揹包和我的膝上型電腦,小剛的歌不是這樣寫的嗎:有太多往事就別喝下太少酒精,有太多行李就別單獨旅行。
上了火車,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看著黃昏裡的站臺,心裡突然有種很強烈的感覺,突然很想見肖翎和段可儀一面,告訴他們我祝他們幸福快樂。原來畢業真的像我的導師說的那樣,一切都是雲淡風輕。我不停地看著站臺,我猜肖翎和段可儀不會躲在某根柱子後面吧,段可儀最喜歡作弄人了,也許就躲在隔壁車廂,等火車快開時過來嚇我一跳。
火車開動了,開始是緩慢地,然後越來越快,我不停地祈禱,慢點,讓我再看一眼,再看看他們是不是躲在柱子後,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出來了吧,讓我再看長沙一眼再看嶽麓山一眼再看湖南X大一眼,如果能讓我再回去一次,我會在足球場上再狂奔一次,我會好好地爬一次嶽麓山,我會認真地對輔導員說我還記得我來報到那天下著小雨,有很多戴著小紅帽的在迎新,我會和每一個同學說一句心裡話,我會在湖南X大每一個角落,每一棵樹下,在愛晚亭吹香亭大禮堂嶽麓書院都照張相……
突然,我好像聽到薩克斯的聲音了,不知道是我的錯覺還是夜風的呼嘯,我又像聽到了那天晚上的曲子,那首肖翎向我示範飛翔的曲子,是那樣的激情燃燒,還帶著那天晚上草木花葉的味道。嶽麓山在湘江的左岸越來越遠,它依然像四年前我來時那樣佇立,一切都變了就是它沒變,銳哥說得對,它是永恆的墳墓,埋葬了蔡鍔黃興何天張文銳肖翎教父等一大批有志青年的青春。
車過了衡陽站,上來了很多乘客,坐在對面有個小男孩,七八歲的樣子,看樣子是第一次跟他媽媽出來坐火車,特別興奮,老是纏著我說話,活像二十年前的我,我媽說過我第一次坐火車也是那樣子,隨便拉著人家小女孩就是一頓神侃。
那個小孩的母親開始和我搭訕,問我是不是在上大學,我說是的,今年畢業了。小孩子插嘴問,畢業是什麼啊?他母親說,畢業了就不用讀書了,你看哥哥這麼年輕大學就畢業了,你以後也要向哥哥學習。
還沒說完,這個小孩就嚷嚷著我也要畢業,我不想讀書。惹得大家都笑。
我開啟揹包,拿出我的畢業紀念冊和畢業照來,說,你認識這上面所有的字,你就可以畢業了。
他拿過去,開始用他那稚嫩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念:
何天:
之所以我拖到最後一個幫你寫留言,是因為我害怕那一天的到來,我想象中我們的離別應該是長亭外古道邊喝完最後一杯酒然後給你寫完這段話我們頭也不回地上路,我不喜歡哭哭啼啼的分別,我希望下一次我們見面時是在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的意境,我的話不多,我大學裡最好的兄弟,你是一個。
祝性福美滿,早生貴子!
張文銳
唸到最後,那個小男孩突然尖叫起來,說:媽,哥哥本子上幸福的幸寫錯了,寫成性別的性了。
大家都笑了起來,我也很高興,突然那個小男孩又尖叫,哥哥,這裡有封信掉出來了。
他媽媽拿起看了一下,然後微笑著把信遞給我。我一看那字跡,是肖翎的字,我心裡撲通撲通地亂跳,我沒有叫他給我寫畢業紀念冊,但我想不到他居然把信夾在我的紀念冊裡面。
我猶豫了半天,才慢慢開啟它。
第一頁卻是段可儀的字跡,我記得,在大一時圖書館裡的書上,我就深刻地記住了這個聰明女生的字跡。
福爾摩斯:
你沒有說再見就走了。
我知道你恨我,你肯定覺得我又一次捉弄了你,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我捉弄了你。不過我打算把一切告訴你,哪怕你會非常恨我。
你知道的,幼兒園我喜歡上那個漂亮的男孩後,高中時我又遇到了他,我一眼認出了他,可他卻沒有記憶,這也許是世界上最可悲的事了。他很優秀,不僅踢球很厲害,而且會吹薩克斯,在學校的晚會上,他的薩克斯總是能打動女生的心絃,更難得的是,他每次都考第一,聽說他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