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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是臨時改變了計劃,乾脆白天涉渡。這可真是弄巧成拙,自找麻煩了。

對於應變各種突然情況,我都有過設想:如果是我先發現巡邏兵,我就可以裝作是緬方居民偷渡,轉過身來,臉朝中國方向走。這樣,巡邏兵就會勒令我退回到緬甸方向,正好達到我的目的。如今是我往緬方走,巡邏兵在我背後,而且是在騎兵剛過去之後不久,屬於“真空”時期出現,太意外了。不過我出生在法律世家,對於法律的知識比一般人要多一些。我十分明確地知道:邊境巡邏兵,只能在本國國境線之內巡邏,不能過界。不但人不能過界,連子彈也不能往國境線外面打。不然,就是侵犯國境,就是違反國際法的事件,能夠導致國際爭端的。

作為界河,河心應該是界線。我一見自己已經接近河心,就沒理睬身後的喊話,而是一個遠距離潛泳,就從河心的那一面鑽了出來。

我心裡坦然了。我已經越過了國境線,到達另一個國家了。你軍民聯防隊本事再大,總不敢越過國境線來抓我吧?

我繼續往前遊了一段距離,腳踏實地以後,乾脆站了起來,轉過身去,示威地向巡邏兵看了兩眼,不再理睬他們,管自大踏步地淌著河水往對面走。

這時候背後傳來民兵與邊防軍的對話:

“這小子不是咱們公社的。”

“準是外地來的偷渡客,假裝的傣民!”

“一定是個特務,賞他一槍!”

當地民兵根本就不懂什麼國際法,在他們的眼中,很可能什麼法也管不著他們。於是,我吃了“懂法律”的虧了。

民兵的話音兒剛落,只聽得背後“嘎嘣──嘎嘣”兩聲,一顆三八大蓋的子彈鑽進了我的身體。我只覺得腦袋“嗡”地一聲,就什麼也不知道了。──幸虧邊防軍沒開衝鋒槍,不然,我直立的身子就會變成螞蜂窩了。

等到我醒過來,發覺自己躺在一個平平整整的地方,腦子裡卻一片空白,似乎什麼也想不起來了。我努力地回憶:我究竟在什麼地方?怎麼會到這個地方來的?想啊,想啊,記憶逐漸恢復,終於記起我是在偷渡南覽河的時候,被邊防巡邏隊的民兵一槍打中了什麼地方,以後就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了。是死了,還是依舊活著?如果已經死了,像我這樣的人,是應該進天堂還是應該入地獄?這裡是天堂,還是地獄?終於我想起自己是個徹底的無神論者,根本就不信任何宗教,去他孃的天堂和地獄吧,只要我還有思考能力,就說明我還活在世界上!我猛地睜開眼睛一看,看見的是一個傣家竹樓的人字形屋頂,上面蓋的是芭蕉葉。我心裡逐漸有些明白了:我負傷以後,暈了過去,大概被什麼人從水裡撈了起來。那麼,我是在河的中國一方呢,還是緬甸一方呢?我是在民兵的掌握之中,還是在泰民的救護之下呢?這可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得趕緊弄清楚。

我想翻身坐起,但是立刻覺得胸口一陣撕裂似的疼痛。據此可以推知我受傷的部位在胸部。我想喊叫一聲,以引起周圍人們的注意,但是口渴得張不開嘴,上下唇好像粘住了一樣,舌頭似乎有一寸多厚,半斤多重,根本不聽我的使喚,嗓子發癢,胃裡也脹得難受,腦袋一窩一窩地疼,好像就要爆炸。我用力撥出一口氣來,結果卻變成了一聲咳嗽。──立刻聽見一個銀鈴似的嗓子在喊:

“大姐,他醒過來了。我聽見他咳嗽了。”

她說的是與西雙版納傣族人完全一樣的話。接著我聽見竹樓的地板上響起了嘎吱嘎吱的走動聲,似乎有一個人走到了我的面前。我張開眼睛,出現在我面前的,竟是一張桃花似的笑靨。由於她彎腰俯身在察看我,所以在我面前展現的,是一個特寫的電影鏡頭,只看見她那張美麗的臉,別的背景一概沒有。這張臉十分秀麗,白中透紅,容長,鼻樑高而直,微笑的嘴角兩邊,一邊一個淺淺的酒窩兒,眼睛大大的,雙眼皮兒,眼睫毛長長的,一閃一閃,像兩把黑羽毛扇子。

我的腦子裡立刻產生一個概念:此人似乎沒有惡意,也不像是女民兵。我提到嗓子眼兒的心,放回了原處。

她見我果然醒過來了,而且瞪著眼睛在看她,臉色微微一紅,倏地站了起來喊:

“阿爸,阿媽,這個人真的醒過來了!”

隨著話音兒,一下子走過來好幾個人,都過來俯視我。

在我的眼前,出現一箇中年男子、一箇中年婦女、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一個十二三歲的姑娘,一個只有三四歲的小姑娘,全都是傣家裝束,當然都是赤腳的。而那個三四歲的小姑娘,則全身赤條條地沒穿任何衣服,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