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幫忙做家事,分擔一些田糧事務。品雲雖是幼女,但挑在肩上的事卻比兩個姐姐還多,上灶煮飯、洗衣端盤、做針線活兒,一樣不少。難得的是她還能抽出時間讀佛經,或在夜深人靜時在寬廣的後花園內彈琴吹簫。她的獨來獨往,漸漸和楊家其他的人有著越來越深的隔閡與距離。
這樣的日子一成不變,品雲在白雲庵遇見蒙面黑衣人的事,從來就沒有向人提及,只不過每當夜深人靜時,她都會反覆回想著他們的對話還有他那雙深邃黑亮的眼睛,那無底的黑潭裡彷彿看透了人世的醜惡,是一種品雲完全陌生的眼神。她不斷思量、不斷回想,就是斷不了那絲絲牽絆的想念,連自己也理不清。
又過了一個寒暑,楊品雲就快滿十七了。
這一日黃昏,品雲照舊在後園裡練習谷天時留給她的洞簫,一曲《相思弦》總算讓她吹得有模有樣了。這些日子以來,品雲一直將洞簫系在她的裙帶上,不曾離身。
“你還吹什麼吹啊?土匪都打到咱們楊家屯來了!”品雲的大姐品蘭,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後院向品雲大喊大叫。
“什麼?土匪?”品雲還沒回神,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
“快走!爹爹要咱們到糧倉裡的夾牆躲起來,屯裡的男人都集中在半山坡後,準備和土匪們硬拼了!”品蘭抓著品雲的袖子半跑半走,嘴裡還不停地說著。
“硬拼?爹爹要和土匪們硬拼?”品雲不敢相信,養尊處優的爹竟然要和土匪打起來了。
“是啊!現下連逃都來不及了,總不能叫楊家屯的人全都束手待斃。”
“可是我孃的琴還沒拿——”品雲最捨不得的還是她娘留下的一把古琴。
“來不及了!再不走,土匪見著你,絕不會放過你的。”品蘭平日雖嫉妒小妹的絕色外貌,但如今情況危急,畢竟還是自己的手足,不希望有什麼閃失。
“快!跟好,娘和品芝都在糧倉等我們了!”
兩人一到了糧倉,楊家的長工立刻開啟夾牆,讓楊夫人和三個閨女躲了進去,之後在夾牆外腳堆上許多糧草、工具,隨後長工們就急急忙忙離開糧倉。
日落後,楊家屯被一股山雨欲來的沉重氣氛所籠罩,楊夫人和三個閨女躲在夾牆的隙縫裡,肩挨著肩、頭靠著頭,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糧倉外淒厲的喊叫,像是黑夜的惡鬼們全出了閘門,極其恐怖。品雲緊緊閉著雙眼,彷彿可以看見橫眉豎目的土匪,揮著大刀見人就砍,染血的腦袋飛揚在這淒厲的暗夜裡。
這一批從北方南移的土匪們都知道,楊家屯在南方一帶是最上好的肥羊。
楊家屯的人,連著好幾代都過著太平日子,因此全都是些沒見過市面的土蛤蟆,拿起柴刀、木棍就想和土匪們硬拼,怎知看見了土匪們騎著高大的快馬、揚著明晃晃的長刀衝進了楊家屯,楊家屯個個尿溼了褲子,忘了要抵擋,人人只想逃命,紛紛轉身狂奔,四下逃竄。
楊照玄撐著肥嘟嘟的肚子,跑沒幾步,就讓迎面而來的土匪頭子削下了半截膀子,倒臥在血泊中掛了。
關長魔這一夥土匪,都是豺狼性子,不但見人就砍、見貨就搶,臨走前還會放火燒屋,痛痛快快地把村子洗劫一空。
此時幾個土匪嘍囉來到了楊家的糧倉,見四下都是乾草堆,興致一來,轉身大聲吼叫:“找不到楊家的孃兒,咱們就把這糧倉燒了!老五,拿火把來!”
“燒糧倉!痛快!”土匪們吆喝著。
楊夫人和三個女兒從縫隙中見到了倉外亮晃晃的火焰,像飛舞的火蛇,圍繞著糧倉起舞。
品雲嚇得全身發抖,四肢冷顫得沒有一點知覺,只知道她過不了十七歲,就要葬身在火海里了。
突然,楊夫人重重推了她一把,品雲踉蹌地跌出了夾牆,楊夫人急忙又將夾牆關上,披頭散髮像得了失心瘋似的,對著另一邊大聲吼叫著:“這兒有個閨女,大爺!求求你們放過這兒,千萬別燒啊!”
“大娘!”品雲眼裡抖著晶瑩的淚水,原來大娘是想用她來換夾牆中的兩個姐姐。
“來人啊!這裡搜搜看,看有沒有楊家的姑娘。”土匪們此時注意到了位置較隱密的穀倉。
“這是個穀倉,能藏什麼人?哈——我話說得太早了。老六,你們快來瞧瞧!有個標緻的閨女呢!”“是啊!我這閨女就獻給你們老大,求求你們別燒糧倉!別燒糧倉!”楊夫人推著品雲向前,懇求地說道。
“大屋都燒了,你幹嗎保個糧倉?難不成這裡藏著什麼金銀財寶?”其中一名土匪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