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蘋從未同兒子傾談過關於感情的話題,也未向兒子描述過自己同丈夫的幸福婚戀和悲絕傷逝。兒子卻全都知道,如今娓娓道來,猶如春雨灑入乾涸大地,刷刷的巨響就在她耳邊轟鳴,震撼到心靈深處的每一絲縫隙。
經年的孤單壓抑著的對愛情的懷戀,就在這一瞬間湧上了她的心頭。再堅固的盔甲也不住抖動,就要被解除安裝下來。
她背轉過身,冷著聲音沒好氣地對兒子說:“你是昏了頭了。”
沒想到兒子痞痞地說道:“我是昏了頭了,請您成全。”
方蘋把腳一頓,轉身就摔門出去。
江湖怯弱弱地站在病房門口。
但是女孩衣衫得體,白色翻領襯衫,襯衫外頭套了一件黑色船領上衣,下頭是同樣黑色的呢褲。襯衫是Miu Miu的,船領上衣是David Rodriguez的,褲子是Versace的,搭配得天衣無縫。
這說明女孩出列任何場合,都會維持好自己的禮貌和尊嚴,她充滿了朝氣和勃勃的希望。她的雙眼很明澈,坦蕩蕩地望向自己。方蘋想,她不會忘記女孩和自己曾經過過招,並且沒有落在下風。
方蘋把額際的發攏了攏。
江湖開口稱呼她,“阿姨。”
方蘋扯了扯唇角,“你有心了。”
江湖續道:“我來看徐斯。”
女孩的腰板筆直,是經得起風浪的樣子,也是有備而來的。方蘋略作輕鬆地笑了笑,乾脆地一如她以往作風地開門見山了,“所有的事情從你打電話找我弟妹非問個究竟就變得糟糕透頂了,按照我的立場,我心裡沒有芥蒂是不可能的。你這孩子……”她嘆了一嘆,“做事情不留餘地,是不好的。”
江湖用了一副恭敬的態度聽了,然後向方蘋鞠了一躬,她說:“阿姨,對不起。您沒有辦法理解我,我能理解。我向您說‘對不起’,是因為在這件事上,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我可能還是會這麼做。還因為,您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同意了徐斯給予我支援,讓我得到了騰躍。因為這兩方面,我對我所做的帶給您的傷心和不快,感到很抱歉。”
方蘋嘆了口氣,此女這等的悟性、靈性和敏慧,又怎能怪兒子會情之所鍾呢?
她有些累,扶了扶牆,江湖見狀想要攙扶她,被她伸手製止。她極迅速地挺直了腰板,揚起了頭顱,用禮貌的語氣回覆江湖:“那好吧,再見。”
她離開時的腳步還是堅毅和果斷的,雷厲風行了一輩子,有些習慣已不能改變。
江湖目送她離開,再回頭,只見徐斯一手一腳都打著石膏,不知何時又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挪動到了病房的門口,臉上似笑非笑的。
他實在是有倜儻公子哥的好賣相,周身腫上一圈,還套著藍白條相間的病號服,都能有這種優哉遊哉的閒情氣質。
他說:“轉了半天怎麼還不進來?我這兒都沒手喝湯了。別跟我說你壓力很大,端個湯總沒問題吧,大小姐?”
他的病房門大開,有一線陽光從那裡瀉了出來,把他的影子長長地照在地上。
雖然已近黃昏,但是一線一線的光亮源源不絕。
而此處很溫暖,並沒有什麼風,彷彿一切都是平靜的。
江湖只是想起了天城山上,那一輪在逆風之處的朝陽,其實,也是有這麼溫暖的。
春天很快就會到來了。
(全文完)
再附贈佑佑家的一個小小劇場。
佐佐:外婆說帶我去超市買吃的。
佑佑:我也去我也去。
佐佐:你幹嘛?上一趟你就不肯去,還要我們帶吃的給你。
佑佑:我就去我就去。(抱外婆大腿)我要買玩具。
外婆:什麼玩具啊?
佑佑:就是這個這個,那個那個(說了半天都沒說清楚)。
佐佐:外婆,你不要睬他,你會上當的。
佑佑:(抱著外婆大腿死也不放)我就去我就去。
外婆只好把他們都帶去超市,佐佐買到自己要買的,佑佑轉了半天都沒買到自己想買的。
佑佑:這裡沒有啊,沒有我歡喜的。
外婆:你歡喜的到底是什麼啊?
佑佑:就是長長的,咖啡色的。(還比劃了一下)
佐佐:他又作怪了,外婆不要睬他,外婆會上當的。
外婆:做姐姐的不要這麼說弟弟嘛!
佐佐撅嘴。
佑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