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兩人當真拜在身前,即將禮成。他既是疑惑又是惶恐,生怕容溫雲得勢後要對自己父女幾人不利,提心吊膽之下,思緒全都亂作一團。
“妻夫對拜——”
頭上覆著紅蓋的身影緩緩下拜,額頭觸到喜毯上,才被喜公扶起。另一個紫金佩帶的紅色身影看著折腰下拜的人那一絲不苟的動作,漸漸蓄了滿目柔情。男人不再年輕柔韌的腰肢彎出那樣的柔和的弧度,有一種奇異的協調。
她緩緩俯身,不由暗笑自己自從到了這個世界還從未像今天這般虔誠地彎腰下拜,然而動作到了一半,卻被身邊的喜公挽住了。華羽衡微微蹙眉,她知道這個所謂的“交拜”,男子需要全禮,妻主則只需回半禮,以示尊卑有別,不可逾矩。
她的停頓讓所有人凝注了神,不知她要做什麼,華羽衡心底嘆了口氣,任由喜公將自己扶起。
罷了,縱然不能俯身拜到底,她難道還會輕視了這個叫她心折的男人麼?與其糾纏這些禮節,還不如早些完成禮儀,好讓他早些回房休息。
“禮成,送入洞房——”
華羽衡笑了笑,仔細地牽住紅綢一端,將另一端修長瘦弱的人影引到身邊,在寬大的袍袖下伸出手,握住了他微微顫著的手指。
“哎,羽衡,可別醉倒在你夫郎的溫柔鄉,快快出來陪我們喝酒啊——”
朗笑調侃的聲音追著腳步飄進來,身邊的男人腳下一個恍神,差點被過長的禮服絆倒。華羽衡壓下到口的笑聲,搶前一步扶著他坐到了床上。
大紅的錦幛和被褥,到處都繡著吉祥如意的圖紋,兩人喝完交杯酒,華羽衡才接過喜公手中的秤桿,竟覺得自己拿過兩年手術刀的手指也在輕顫。
“好啦好啦,王爺再看下去,二殿下可就要進來逮人了。”喜公似乎與華羽衡極是熟悉,見她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的夫郎施了粉黛的面容,便擠眉弄眼地催著:“這裡就交給老奴了,保準不叫別人進來擾了您的王君。”
華羽衡不理會他的調侃,她新婚的夫郎著實算不上美麗,然而此刻的他眉目疏朗,平日裡略顯蒼白的容顏被嫣紅的脂粉遮住,眼角是壓不住的些微羞澀和侷促,直叫她心甘情願地醉下去。指腹在他眉骨上輕輕撫過,終是忍不住俯身,在他額上親了親:“等我回來。”
黑亮的眼裡閃過一點迷醉,在暖暖的溫度抽離後才又變得清晰,酡紅著臉任由喜公一一打理好福了福身退出去。他一動不動地躺著,耳邊不時傳來陣陣笑聲和勸酒聲,偶爾能夠聽到華羽衡的告饒,雖然只是模模糊糊的,卻異常容易分辨。
他竟然,真的嫁給了她。
雖然這半個月來都被拘在家中學習各種成婚的禮儀,賢王妻夫二人指派來的教引之人也從不多嘴,他還是隱約知道在外面的傳言裡自己有多麼不堪,妄圖攀龍附鳳的汙穢男人,玩弄心機引誘了郡王的蕩夫……
可是,她每每偷溜來看他,都是一臉的期待和歡喜,從未有過嫌惡和懷疑,甚至毫不避嫌地帶來了兩個年紀相仿的好友,溫柔地給自己介紹,戲稱她們勉強算是他和她的媒人。其中一個,就是方才催她出去喝酒的女子吧……那也是很好相處的兩個人呢,笑著稱他為“妹夫”,沒有勉強或是鄙薄。
烈烈燃著的紅燭偶爾爆出一聲響,燈花沒有人去剪,使得燭火在搖曳中變得格外耀眼,容溫雲弄不清楚時辰,閉上眼卻總是能想到言笑晏晏的妻主,直覺有人在身邊坐下,不由勾起唇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來。
華羽衡輕輕掀開他身上的大紅錦被,這個讓她心疼到只想要帶回身邊好好呵護的男人只穿著一色純白的裡衣,臉上緋紅一片,眼睫輕顫著,清醒過來時卻驀然睜大。
輕笑著撫了撫他的臉,華羽衡在床邊坐了下來,俯下身在他頰上親了親,指尖下的肌膚瞬間緊繃,她新婚的夫郎下意識地往錦被裡縮了縮。
華羽衡輕嘆,迅速解了正紅的蟒袍在他身側躺下,換了厚重的被子給兩人蓋上:“抱歉,她們鬧得很,讓你等了這麼久,冷不冷?”
按照成婚的習俗,在妻主宴客回房之前,男子只能身著素白的婚衣,上面也只能蓋上喜被。現下是正月,雖然房間裡起了暖爐,也不見得有多暖和,華羽衡幫他掖好被角,側身往他身邊靠了一些。
不知是不是保持了一個姿勢太久,身旁的男人身體僵直,張了張口,卻什麼都沒有說,一動不動地任由她欺近身邊,臉上止不住地熱起來。
華羽衡嘗試著摟住他的肩,男人只是縮了一下,很快又靜下來。卻叫她暗自輕嘆,心裡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