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克斯,弓箭給我。”男孩跑過來遞上弓。席恩彎弓搭箭,靜靜地看著託德利克擊倒波特里的孩子,並把酒潑進他的眼睛。魚鬍子咒罵著撲上去,但席恩更快。他的目標是握角杯的手,好讓他們坐下來談判,可他出手時,託德利克搖晃著滑了一跤。不偏不倚,利箭穿膛而過。
所有人都停下來瞪著他。席恩放低弓箭,“我說過,我不要酒鬼,不許為戰利品爭執。”託德利克跪倒在地,發出垂死的慘嚎。“波特里,幹掉他。”魚鬍子和他的兒子們即刻上前,壓制住託德利克無力的踢打,割開他的喉嚨,在人斷氣之前便活活剝下了斗篷、戒指和武器。
現在他們知道我言出必踐。雖然巴隆大王給了他指揮權,可席恩明白在他的部下們眼裡他不過是來自青綠之地的柔弱小子。“還有誰想試試?”無人應答。“很好。”他一腳踢開本福德傾倒的旌旗,掌旗官仍用冰冷的手掌緊緊抓著旗杆。旗下綁有一片兔皮。幹嘛綁兔皮?他原本想問,不過被吐唾沫讓他忘記了這回事。他把弓箭丟回給威克斯,大步走開,回想著囈語森林之役後自己得意的模樣,不禁奇怪為何這次高興不起來。陶哈,你這愚蠢而自傲的白痴,居然一個斥候都不派。
他們來時歡聲笑語,甚至放聲歌唱,陶哈家的三樹旗幟高高飄揚,長矛上綁著可笑的兔皮。然而,金雀花叢後一陣箭雨,弓箭手們打斷了歡歌,接著席恩親率步兵衝上去用匕首、斧頭和戰錘完成了屠殺。他下令只留敵人頭目,以審問情報。
不料敵人頭目竟是本福德·陶哈。
席恩走向他的海婊子號,那具腫脹的軀體正被海浪捲上灘頭。麾下的長船沿著鵝卵石岸一線排開,桅杆筆直地立於蒼穹。漁村什麼也沒剩下,只餘一片將在雨季發臭的冰冷灰燼。男人被盡數捕殺,惟有幾個活口被席恩刻意放過,用以把訊息傳回託倫方城。他們的妻女被佔為鹽妾,當然,這是那些年輕漂亮的幸運兒的待遇,老嫗和醜女操完後便幹掉了,除非她們又聽話又有手藝,那樣還可以留作奴隸。
這次偷襲也是席恩的計劃。是他,冒著黎明前刺骨的寒冷率領長船在海灘登陸,是他,手握長柄戰斧第一個從船首跳下,指引部眾殺向沉睡的村莊。他不喜歡這一切,可他有選擇嗎?
此刻,他那挨千刀的姐姐正駕駛黑風號北上,將為自己贏取一座城堡。她的勝算極大,巴隆大王沒讓鐵群島集結軍隊的訊息走漏半點風聲,而他席恩在磐石海岸乾的這些齷齪勾當無疑將使人們以為這只是古老海盜們的又一次掠奪蠢動。北方人不會意識到真正的危險所在,直到深林堡和卡林灣被一一佔領。但到了那時,一切都結束了,我們贏了,人們將永遠歌頌婊子阿莎,而我的事蹟無人銘記。假如我就這樣碌碌無為,事情的結局就是如此。
裂顎達格摩站在他的長船豪飲號高大精雕的船首上。席恩給他分配的工作是看護船隻:否則別人會把今天的勝利稱之為達格摩的勝利,而不是席恩的勝利。換一個敏感的人或許會將席恩的安排視為輕侮,但達格摩只笑了笑。
“今天是勝利之日,”達格摩從高處喊,“可你臉上卻沒有笑容,小子。活著的人理應歡笑,因為死者無法做到。”為了示範,他自己笑了笑。可怕極了。在雪白披散的長髮下,裂顎達格摩有席恩這輩子所見最為心驚的傷疤。據說達格摩小時候差點被長斧砍死,那一擊粉碎了下巴,打掉了前齒,所以常人是兩片唇,他則成了四片。雜亂的鬍鬚覆蓋了他的臉龐和頸項,只有那傷痕附近,什麼也不長,惟有一道又皺又亮的疤痕,翻卷著臉上的皮肉,如同冰川上撕裂的峽谷。“我在這裡都能聽見他們唱歌,”老戰士說,“唱得不錯,唱得勇猛。”
“唱的比做的好。他們應該拿豎琴而不是提長槍。”
“死了幾個?”
“我們?”席恩聳聳肩。“只有託德利克。他酗酒,為戰利品還動手傷人,我宰了他。”
“有的人生來便是該殺。”別人或許會顧忌把如此可怖的笑容展現人前,不過達格摩即使當著巴隆大王的面也是無所畏懼,笑口常開。
笑容雖醜,卻牽起席恩無數的回憶。幼童時代,這笑容伴隨著他,每當他驅策小馬跨過生苔的矮牆,每當他擲出飛斧擊中豎立的靶標,每當他擋下達格摩的攻擊,每當他射中海鷗的翅膀,每當他操縱舵柄指引長船穿過糾結的暗礁,這笑容總是不離左右。他給我的笑,比父親、比艾德·史塔克給的都多,甚至比羅柏……那天他從野人手中拯救布蘭,本該贏得微笑,結果卻是責罵,彷彿他才是始作俑者。
“我們得談談,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