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刻崩潰,逃之夭夭。一個人扔下長矛,一千個人就會學樣。”
當然,都城守備隊裡也有經驗豐富的骨幹,兩千名成員的金袍從勞勃那裡得來,而非得自於瑟曦。可是……守衛不算兵,這是泰溫·蘭尼斯特公爵經常的教誨。除此之外,提利昂手中的騎士、侍從和普通士兵加起來不過三百。他希望父親另一句格言得到驗證:高踞堅城,以一抵十。
波隆率衛隊等在碼頭下,旁邊是成群的乞丐、遊蕩的妓女和叫賣漁獲的漁婦。漁婦的生意比其餘所有人加起來還好。人們擁擠在桶子或貨攤周圍,為田螺、蛤蠣和梭子魚討價還價。由於沒有其他食物進城,所以魚價成了戰前的十倍,並還在持續上升。手裡還有錢的人每天早晚都來河邊,希望帶條鰻魚或一罐紅蟹回家;沒錢的人,要麼在攤位之間遊走,盤算著偷竊,要麼就悽慘無望地站在城牆下觀看。
金袍衛士用矛杆推開群眾,在人潮裡清出一條路。提利昂盡力不去在意那些嘀咕和咒罵。一條腐爛而滑膩的魚從人群中飛出,落在他腳邊,裂成碎片。他小心翼翼地跨過它,爬上馬背。身後,肚腹鼓脹的孩子們已為臭魚的碎片廝打起來。
他騎馬望向河岸。清晨的空氣中錘聲激盪,大批木匠群聚爛泥門,為城垛加添木板。進展不錯。但另一方面,碼頭後方滋生的那堆搖搖欲墜的建築,又令他相當不快。它們緊貼城牆,活像附在船身上的貝殼,其中有魚餌倉、食堂、倉庫、商鋪、酒館,以及便宜娼妓的勾欄。必須清空,半點不留。有了這些,史坦尼斯連搭雲梯的工夫都省了。
他把波隆叫到身邊。“組織一百人,燒掉從河邊到城牆之間所有的東西。”他揮揮粗短的手指,將骯髒貧窮的碼頭區整個圈進去。“一乾二淨,視野內不準任何東西矗立,明白嗎?”
黑髮傭兵轉頭,評估了一下差事。“只怕業主們不太高興。”
“他們怎樣也不會高興,隨它,正好給他們新的理由來詛咒畸形小魔猴。”
“有人會反抗。”
“確保他們失敗。”
“這裡的居民怎麼辦?”
“給他們足夠時間轉移財產,然後全部清走。儘量別見血,他們不是敵人。還有,諸神保佑,不許再強暴婦女!把你的人管好,真該死。”
“他們是傭兵,不是修士。”波隆說,“下次你就要我讓他們禁酒了。”
“好主意。”
提利昂恨不得將城牆增高兩倍,加厚三層。但那有什麼用呢?高塔厚牆救不了風息堡,救不了赫倫堡,甚至連臨冬城也救不了。
他記得上次見到臨冬城的情景。它不若赫倫堡那麼荒誕地龐大,也不如風息堡那麼堅不可摧,但石牆裡自有一股蘊涵的力量,讓置身其中的人覺得安全。此城陷落的訊息讓他深感震撼。“諸神一手付出,一手收取,”瓦里斯告訴他時,他喃喃低語。他們把赫倫堡交給史塔克家,同時取走臨冬城。一次拙劣的交換。
當然,他應該高興。從今往後,羅柏·史塔克不得不用兵北方——如果連自己的堡壘和家園都守不住,他算哪門子國王?看來蘭尼斯特家西境根據地的形勢暫緩,然而……
對席恩·葛雷喬伊,在作客北境的短短時間,提利昂只有極模糊的記憶。他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很愛笑,擅用弓;很難想像他竟成了臨冬城主。臨冬城主一直都是史塔克啊。
他想起他們的神木林:高大的哨兵樹以灰綠的松針作鎧甲,還有大橡樹、山楂樹、鐵樹、岑樹及士卒松。心樹挺立於核心,好似凍結在時光之中的白巨人。他彷彿還能聞到那裡沉靜的鄉土氣息,那種醞釀千年的味道,那片樹林縱然白天亦是陰暗。那片樹林就是臨冬城。那片樹林就是北境。當我在林間行走,從未有過的格格不入感油然而生,彷彿自己就是一個不受歡迎的闖入者。不知葛雷喬伊家的人會不會有同感。城堡也許由他們掌控,但那片神木林絕不會。一年不會,十年不會,再過五十年仍不可能。
提利昂·蘭尼斯特策馬緩緩朝爛泥門騎去。臨冬城與你無關,他提醒自己,它的陷落是你的幸運,該留心的是自己的城防。城門大開,三座巨大的投石機並排矗立於市集廣場,如三頭站著的巨鳥,向城垛外張望。投擲臂由老橡樹的樹幹製成,鐵箍以防斷裂。金袍衛士戲稱它們為“君臨三妓”,它們即將給予史坦尼斯公爵熱情的歡迎。至少我如此期望。
提利昂腳後跟一踢馬,快步穿過城門,迎上人潮。走過“君臨三妓”後,人群變得稀疏,街道開闊起來。
回紅堡的路上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