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頭腦中那種異樣的感覺是否與此有關,但周圍的眾人也都突然停下手中動作,他們顯然也出現了同樣的感覺,但珠母甲中的蚌身抽搐越來越慢,我們腦海中那種哭泣悲求的感應,也隨即漸漸平緩消失。
眾人在水下對望了一眼,都覺得珠母成精之說怕是不虛,它似乎自知壽數將盡,在劫難逃,用生命中最後一點能量苦苦求饒。螻蟻尚且偷生,何況這活了幾千年的古老生靈。
我見眾人都怔在當場,就對他們擺了擺手,眼下處境九死一生,面臨殺伐決斷千萬不能心慈手軟,不過這蚌祖藏在海底,確實從來都沒招過誰也沒惹過誰,古猜用青銅刀割了珠母身上的珍珠囊,並不會將它置之死地,所以別猶豫了。
而且我猛然省悟,就算是隻有屠蚌才能取珠,這珠母也絕不能宰殺,它早已與海眼中的海氣融為一體,一旦使海氣失去平衡,歸墟必然會發生天翻地覆的劇變,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古猜點了點頭,抄起刀來,繼續去割珠囊,那珠囊大能容人,並非容易切割,多鈴也曾跟阮黑做過多年採珠的營生,此刻也動手相幫,將碩大的珠囊切摘了拖出蚌甲之外,鮮活的珍珠囊肉壁中盡是明珠,粗略一數,少說多做也有一百五六十枚。
珠母殼中有數個珍珠囊,唯獨當中這個最大,其餘的肉璧裡面都是不成形的珠米、珠泥,Shirley揚大概是覺得如果將成形的明珠全部取走,這老蚌恐怕立刻就會喪命,既然用不了這麼多明珠,就留下來一小半。明叔眼睜睜看著Shirley楊的舉動,雖然心疼不已,但也沒敢加以阻止。
我見四周潛伏的惡鮫蠢蠢欲動,它們此時雖然尚不敢越雷池半步,但那三具死胎開始在水中漸漸消散,我們的時間所剩無幾了。於是趕緊帶Shirley楊將三十餘枚明珠塞回蚌殼,然後眾人立刻潛到珊瑚鐵樹的化石底下。
先前Shirley楊等人已將那銅人裝到了樹下,只見那姿態奇特的銅人手捧玉石卦盤,在水底恰似對月飛昇。我看了看蒼綠色銅像身體上遍佈的鮫頭,心想:“能否找出伏流逃生,就全在此一舉了。古墓遺蹟中的各種機關,最難儲存的就是其中動力,機弩伏火、毒液雷石,年代一久,便會木朽銅蝕、藥性揮發,都難以維持太多年頭。這海底又怎麼可能有動力和能量來啟動機括,讓那拖延了千年未曾入葬的南海僵人升夭?”
這個問題,我先前反覆想過幾次,曾經心存僥倖,認為百枚明珠中凝結的海氣,會帶動伏流升騰,不過那種情形連我自己也不太相信。珠母中藏了千年的南海精魄,雖然精光瑞氣勝於天上真正的明月,可要說其能使地底伏流出現,恐怕還遠遠不夠。
先前還想豁出去了賭賭運氣,但等到這珊瑚化石下,才覺得沒有半點把握,我心中稍一猶豫,不禁愣了片刻,胖子在身後推了我一把,這才回過神來,知道這時候什麼都不用想了,盡人事聽天命罷了,若是此計不成,必須立刻離開這片危險異常的水底。於是將手一招,眾人一擁上前,紛紛從珍珠囊裡掏出明珠,一枚枚嵌入銅鮫口中。
用了近百枚明珠才將銅鮫嵌滿,珠囊中已是所剩無幾,滿身珠光將銅人映得幾乎透骨,而且月光明珠的精光異彩,在銅鮫口中凝結成一層光暈,投在玉盤上,赫然化為一輪滿月,月明如鏡,照得整個珊瑚洞一片通澈。
在旁邊一看,銅人玉盤在水波中化成了一片光影,如同水中之月。“明月蟾宮”在恨天氏看來,正是人死後亡靈的歸宿,彷彿就是我們觀念中的冥府陰曹,加上這水中之月雖是清冷透徹,卻畢竟不是真的明月,而且比真正的月光,更多了幾分陰森懾人的鬼氣,彷彿見到了不應存在於人間的“鬼月亮”,看得人頭皮子發麻,從骨子裡覺得不安。
但除此之外,珊瑚化石的洞穴中再沒什麼特殊變化,我心中寒了半截,明月中的震卦清晰可見,但它根本不是什麼引發伏流的機關。而且這月光太亮,窺伺在側的惡鮫必定被它引得狂性大發,如今三具月蝕而化的胎兒,也都被海水浸泡得慢慢化開,比最初時的形骸足足小了兩圈,面目越來越模糊,就算我們想退出去另謀出路,恐怕也已遲了。
Shirley楊忽然打個手勢,一指眾人身後,我們回頭看去,心中不由大叫了一聲:“糟糕!”原來成群的鮫魚好似一股漆黑的濁流,已將那珠母殼甲分開,頃刻間把蚌身啃成了碎塊,蚌肉的殘渣混合著鮮血,把海水都攪渾了,殘存的數十枚蚌珠,都被餓鬼般的黑鮫爭搶著吞了。可憐那活了幾千年的蚌精,離了瀛海中的巢穴,就毫無反抗掙扎的餘地,不僅是蛋民要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