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雷鴻的聲音低沉嘶啞,滴滴點點的傳到兩人的耳中,萬物飄散之中,空氣中一片鮮血的腥甜,亙古的長風吹過幾人的衣角,灑下漫天飄渺的霧氣。俞雷鴻手訣掐起,舉至眉心,一道光華由中抽離,只見他指尖微彈,那道白色的光華就沒入了震天印之中,轉眼化作一團白色的亡靈之氣。
龍嘲風心神巨震,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傳說中凶神惡煞,雙手染滿五域強者鮮血的上古凶神,竟然會有這樣潔白的靈魂之光。這其中的純淨之氣,恐怕比之多年參禪打坐的和尚大師還要純淨。想必他生前必是胸懷坦蕩,風光霽月,才會不為師門所容。被封印之後,萬年來執著於一念,如今面對生靈劫難,竟將那些沉積於心的仇恨通通拋卻,才會有這樣潔白的靈魂。
想到這裡,雙眉不由得緊緊的皺在一起,對於風雲島的所作所為更加憤恨厭惡。只見神靈使緩緩的抽出自己的靈魂之光,彈入震天印中,那些靈魂之光緩緩沒入震天印,光華縈繞,漸漸將那些兇獸包圍在一處,形成一道充滿光明之力的禁咒。石室塵土消散,一片寂靜,龍嘲風和青陽聖女並肩而立,看著這臭名昭著的上古凶神用自己的生命一點一點的封印那些會給天下人帶來災禍的兇獸。
三萬年前,他曾蒙受不白之冤,被師門陷害,被同道唾棄,被天下人咒罵,更被自己的師弟壓在不見天日的封印之中,幾萬年受盡世間至極苦楚。三萬年後,他重出生天,卻仍舊被同門視為大敵,追殺欺詐,可是他卻要為了解救風雲而重新付出生命。
這個世間,一片渾濁,一片黑暗,人心如蛇蠍,魑魅魍魎,陰謀暗算遍地都是,到底什麼是正?什麼是邪?哪裡又才是真正的純淨樂土?當日萬靈城外戾天要龍嘲風去尋找的所謂的人類的永生和大同,消滅黑暗和殺戮,保護正直的靈魂不受汙染,匡扶上古神聖之光照耀的國度。但現在看來那只是一個美好的願望,因為罪惡的源頭不是別人,而是人類本身。
這時,忽聽甬道中傳來一聲清嘯。龍嘲風兩人急忙凝神望去,只見卻是那隻剛剛被龔姥姥騎乘的火鳳獨自衝回。一陣灼熱的暖意頓時籠罩了整間石室,青陽聖女失聲呼喚火鳳的名字,可是那平日裡和她頗為親密的火鳳竟然看都沒看她一眼,直衝著俞雷鴻疾奔而去。
龍嘲風大驚,正要出手阻止,卻見那火鳳陡然哀鳴一聲,附身衝上前去,尖掾一下緊緊的咬住俞雷鴻的衣襟,然後拼命的向外拉去。聲音悽惶嗚咽,巨大的碧色鳳目之中,有淚水不斷的湧出,見俞雷鴻望來,連忙拼命的衝著他搖頭,似乎是在告訴他不可以這樣傻的用生命去封印震天印。
這隻當年被俞雷鴻悉心養育的飛鳥,終於在最後關頭認出了它面目全非的主人,不顧一切的返回,只為了將他救出生天。
俞雷鴻心神大震,垂目看著那隻早已不是當年小如巴掌般的小小飛禽,胸中的淒涼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萬年光陰,遍地蕭索,物是人非的悽惶白地之中,卻只有這隻鳳鳥念著當年的舊情,用它那簡單的頭腦在瞬間分辨出了屬於它自己的善與惡,沒有算計,沒有陰謀,沒有一絲半點的別有用心,只為當年那短短半年的照料,只為當初那一點點的恩惠之情。
無盡的悲涼湧滿了他的整顆心神,俞雷鴻突然悲聲長笑,伸手輕輕的撫摸火鳳頭上火紅的羽毛,仰頭悲聲說道:“可笑我一直自命精通馭獸之道,直到今日方才明白,真正高明的馭獸並不在術法上的征服,也不在武力上的壓迫,而在於心靈上的歸順。我一世淒涼,沒想到最後竟會在你身上找到一點暖意,這天地這般廣博,可是我一介孤魂野鬼又有什麼好眷戀的,這條命三萬年前早就該放了手,多活這些年頭,也不過是自討苦吃。既然她那麼想我死去,我何不順了她的心願,她一生恨我怨我,只有這樣,我才能如了她的意。”
說罷手上驟然光芒大盛,一道白色銀光沖天而起,那震天印霎時一陣驚人的震動。裡面的兇獸驚慌失措,大聲咆哮,聲音悲憤不甘,陣痛天地。俞雷鴻嘶聲叫道:“兇獸,你我都是這天地間不受歡迎的人,又何苦去這孤寂的世間,不如就此消散,迴歸於天地之間,從此就再也沒有這麼多的煩惱了。”
漫天的華彩騰空而起,火鳳哀鳴之聲更甚,雙翅撲朔,掙扎著要將於俞雷鴻拉走,雙目之中淚水潺潺不斷,聲音悽慘淒厲,充滿了絕望的不捨和難過痛惜。
青陽聖女淚灑衣衫,頹然跪坐於地,淚水撲朔而下,無聲痛哭。
龍嘲風不忍觀看,無奈閉目,只感覺心頭沉重如壓著千鈞巨石。只聽俞雷鴻於半空之中聲音豪爽,卻漸漸微弱,語調如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