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之後,會去哪裡呢?
到了地府,過鬼門關,走黃泉路,踏奈何橋,渡忘川河。
橋頭孟婆遞一碗孟婆湯,忘卻前塵舊夢,只留孑然一身。人的所有感情與記憶都被剝離,投入那奔流不息的忘川河中,向天際流淌而去,難以尋回。
忘川河承載了太多太多東西,久而久之它變的混濁不堪,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清澈通明。冥府的人也曾想過要挽救它,卻因為找不到正確的方法,只能將之置於不顧。
忘川有靈,看世間人,聽世間事,了世間情。她誕生於最骯髒的地方,卻擁有最乾淨純潔的心靈,宛若稚子,不知世事。
從她有意識開始,就在聆聽著橋上人的一言一語,聽他們用各種各樣華麗的辭藻描繪出最美的盛世畫卷。她不由得在想,人間,真的是這個樣子嗎?
黃泉路旁彼岸花開,但擁擠在路上的人們卻無心欣賞這份美麗。他們自發排成長隊,渾渾噩噩的隨著隊伍的前進而前進,不知道自己是去向哪裡,又或者是置身事外,畢竟已墮黃泉,再貪戀人間亦是毫無意義。她常漫步於彼岸花叢中,看那兩不相見的花與葉交替盛開,看他們對著虛無的空氣訴說著彼此都聽不見的思念。
奈何橋的另一邊是望鄉臺,據說當年建造它是為了讓遊魂得以眺望陽世的家中聊表思念,只可惜自當年的大鬼們開始劃分地界開始,望鄉臺就失去了建立的意義,作為平衡各方勢力的中立,望鄉臺上越發的少人來了,直到現在,難見鬼影。
嚴格來說,地府之中是沒有明確的時間劃分,所有鬼差不知疲倦,永遠都在勤勤懇懇的完成自己的職責;所有的鬼魂都昏昏噩噩,不知曉自己在這兒呆了多久。時間的停滯看似是神的恩寵,卻不知實則為枷鎖,讓他們生生世世無法解脫。
那我,到底是為什麼在這裡呢?
她雙手撐著下巴,姣好的面容隱藏在陰影之下,長睫微顫,神思不屬。
在她身旁,面容俊朗身姿修長的男子緩步而來,立於她身旁斂了斂寬大的袖,低聲詢問:“在想什麼?”
她垂眸,纖長的手指在空氣中畫出毫無意義的圈圈:“你說,我們為什麼要存在於世上呢?”
“我們都會知道自己存在的理由,只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你年紀尚小,若是可以,你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比如你心心念唸的人界。”
她驚訝的睜大眼睛,“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出去了嗎?”
白辭淺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眼中帶上了幾分無奈:“我也從未說過不允許你出冥府啊。”
“嗯!”小姑娘重重的一點頭,像出籠的小鳥一般撲向在橋頭忙碌的身影,看著她欣喜若狂的樣子,白辭寵溺的搖搖頭,滿滿的縱容顯而易見。
回首四望,黃泉路旁的彼岸花已經開過一輪,幾百年沒變過的擺渡人有兩個離職了,忘川河上的河燈又多了幾個,鬼門關那邊來的遊魂越來越多了,她又去鬧孟婉了。
白辭想象了一下孟婉被她纏的無奈的樣子,一直掛在唇邊的微笑真實了幾分。任誰也想不到,冷情冷心、斷絕七情六慾的奈何橋頭孟婆,也有對一個人束手無策的一天。
有她在,孟婉應該會很快就消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