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喝酒嗎?”
“不想。”今夜我什麼也不想做,我怕我是害了相思病了。
“好孩子,喝酒對身體不好。”他面無表情地說。
鬼差總是不苟言笑,讓人感覺跟他們說話就像跟木頭說話一樣,而他們的話裡又沒有跌宕起伏的語氣與溫度,所以你也感覺不出他們的喜怒哀樂。
我過了好久才開口跟他說話,我問道:“你在這多久了?”
“好久了,自從我死了以後,沒過多久就跟上王大師了。”他也像我一樣,看著地面上的光,說:“可惜的是王大師後來轉世投胎了,而我卻留了下來。不過我倒是沒有覺得遺憾,現在這種活著的方式也挺好的。”
他今晚也像開啟話匣子一樣,一開口就停不下來,他又繼續說道:“我活著的時候總覺得時間很長,怎麼也過不完。等我死了才發現生命很短,比起我們無盡的時間,你們的一生算不了什麼。”
他看著我,發現我沒在看他,於是又轉過臉看著地面,說:“我活著的時候是個兵,死了也是個兵,對於這一點,我倒是挺滿足的。人還是得有些理想,我發現你們現在的人跟我們以前大不一樣了,你們現在更加的……更加的……”
“開放?”我說。
“對,開放,就像你,女孩子家家,怎能飲酒呢,還三更半夜不回家,要是在我們那個年代,你就得浸豬籠了,家族的臉都被你丟光了,青樓女子都沒有你這麼放蕩,還隨隨便便的就跟男人搭訕,你……”
他說得起勁,我聽著聽著,感覺似乎有點不對啊,怎麼感覺他像在罵我一樣。我連忙打斷他,說:“停!咱們換個話題。”
“換個話題?”他疑惑地問。
“對。”我點點頭,再讓他說下去,我就成了不三不四,無德無良的女人了。
“換什麼話題?”
我偏頭想了下,忽然想起一件事,於是問道:“你在這這麼久了,應該知道他們學校裡發生過的一切吧。”
“嗯,我知道,我還是看著那座學校成長起來的。”他說。
“那你知道那棟被火燒了的大樓嗎?”我問。
“知道。”
“它是怎麼燒起來的?當時發生什麼事了。”我問。
“戰爭,都是戰爭惹的禍,裡面太多人了,空投又投到那裡,好多人都跑了,只剩下一些跑不動的,病重的。”他說。
“然後呢?”我問,就不能一次性說完嗎?“你能給我講一下嗎?”
他狐疑地看著我,審量以後點點頭,說:“那幾年經常暴動,戰爭,空襲警報隨時隨處可聽,人們都躲在防空洞裡不敢出來,但那些在醫院治療的,受傷的跑不動的,卻只能擠在醫院裡。”
“那時的醫院並不多,裡面更多的是被士兵霸滿了,有一些學校的房子空著,也被拿來當醫院用,他們學校也一樣。”
“那棟著火的大樓是剛建好的,還沒有定好它的位置,於是被用作護理院使用了好久,後來炮火嚴重,打到內地來了,就連醫院裡的人都跑了,剩下不走的,都是些走不動的,些快死了的。”
“整座學校成了死校,醫院裡的人沒有人照顧,病人們相互扶持著,倒也勉強能活下來,可是後來敵人上岸了,而他們正好找了這座學校作為根據地,駐紮在裡面。”
我聚精會神的聽他說,木甲說的波瀾不興,他一點我不適合講故事。
“那時廣東的人都跑了一半,學校裡就更不用說了,人都跑光了,醫院裡的門整日鎖閉著,也沒人知道里面還有活人。”
“後來敵人不知怎麼的就知道了裡面有幸存者,進去一看,全是些老弱病殘,他們看到半病計程車兵,就用槍打死,人在他們面前就像螻蟻一樣,小孩被當成沙包踢下樓,大人就更不用說了。”
“那時醫院裡還住了一位漂亮的得了肺病的姑娘,聽說人長得很美,他們把她藏得緊緊的,不讓她出來,可是那個被踢下樓死了的小孩,卻是她的。”
“敵人發現了她,整個團都傳遍了,一個團的兵都笑了,後來,醫院就著火了,把裡面的人全都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