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應該儘快出發的,但再過半個月方庸他們就要放暑假了,今年開學早,六月初頭他們就要放假了。所以我們決定了等暑假再一同過去。
阿鱗給老家的姐姐寫了封信,跟她定了個大概的時間,叫她到時候讓人來接,自己便在這邊住下來,以便到時候帶我們過去。
這期間他跑遍了整個廣州的市場,雜貨店、商店、專賣店……買了不少捕魚用的工具,光是好一點的漁網,他就買了不下五十張。
阿鱗自己說了,家裡那邊小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東西又落後又破舊,想要買好一點的東西,都得坐船到大城市來買,來這邊之前,他就已經想好要買什麼東西了。
為了以防錢給扒手偷了,他把錢全藏在內褲裡,故意穿得破破爛爛的,就是為了不引人注意。
好不容易等到他們放假,頭一天晚上我們便收拾好了隨身物品,等他們考試完一回來,就出發了。
那時正好是下午四點鐘,我們坐汽車到黃埔老港海關處,這裡主要做的是進出口貿易,當然也有正常載人的輪船,通常情況下這兒都是人山人海的,水手在碼頭卸貨,工人在碼頭裝貨,還有各色各樣的等船人,跟觀光者。
我們計劃是從黃埔老港碼頭出發,坐輪渡到秀英港,再轉公共汽車到一個叫大福灣的地區,再坐漁船到秋山島。
買到的票是七點的,但輪船不比火車,沒有人能確定按時按點到達,提前就是幸運,推遲也是無可避免的,我們一直在碼頭等到接近九點船才來。
這是一艘漂亮的白色大輪船,有個響亮的名字叫“遠洋三號”,只是經過海南,在哪兒停留一會,聽說這艘船是要開到美國去的。
晚上十一點左右我們上了船,我們買的是三等票,住的卻是五等艙,不過這是無可奈何,除了特等票的住宿好一點,其他都是一個樣。
房間非常小,一間房裡上下鋪並排共四個鋪位,中間隔著一條四十厘米寬的路,房間的高度還不到一米八,進去的時候就像進入矮人國一樣,方庸跟阿鱗都必須低著頭才能走進去。
我們剛好四個人,就住在同一間房裡。我跟王昊睡上鋪,兩個高個子的睡下鋪。
夜裡十二點正的時候,船開了。隨著海浪的波動,感覺就像踏在棉花上一樣,人一下子就飄飄忽了。按照阿鱗的說法,今晚的風浪不是很大,船搖擺得也沒那麼劇烈,要不然船開沒多久就能聽到許多人的嘔吐聲。
阿鱗說,按照這船的行駛速度跟風的變化情況,估計明天下午就能到秀英港了。
船裡沒有亮燈,此時也接近深夜了,大家又疲又困,不一會就都睡著了。
我卻怎麼也睡不著,不是我不想睡,我困得很,心情也很平靜,但不知為何,就是睡不著。外面的走道里時不時傳來開門的聲音,接著有人趴在欄杆上嘔吐起來;走道上還有兩個在竊竊私語的人,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偶爾要爆發一兩聲大笑,吵得人睡不著。
艙內實在是悶,躺在床上就像躺在棺材裡一樣,下面的阿鱗已經睡著了,鼻子一起一伏地打著呼嚕,我等到走廊裡的兩人愛說話的人回去後,便躡手躡腳地從筆直的樓梯爬下來,開啟門,走出去。
夜風很涼,夾著海水的味道,涼涼的拂過臉頰,光滑的手臂,使人感覺非常舒服。我趴在欄杆上,眺望遠方,今晚的月亮像被人用斧頭從中間劈成兩半一樣,整齊又殘缺。
天空又濃又黑,一望無際的海水與黑夜融合在一起,輪船捲起的浪花從後面湧去,海波一道道向外散開……這一切對於我來講是多麼新奇。
這是我第一次坐船。
忽然有人從後面拍了我一下,我沒轉過身,本能的以為是方庸或者王昊他們三人之間的一個。這條大輪船上雖然承載了幾千人,但跟我認識的也就他們三個,除了他們三不會有別人了。
“你也睡不著啊?”我問。
對方沒有回答,又是拍了我一下。這時我才感到有點不對勁,輕輕地別過臉,只見一張被水泡得發白,漲得破皮的臉直勾勾的望著我。
好醜!我當時只閃過這個念頭,卻不覺得害怕,還給他讓了個位置問道:“這麼晚還出來溜達啊?”
他臉無表情,黑髮散亂沾著海草,眼珠子腫得跟發炎一樣,陰森森地看著我,穿得破破爛爛的,滴答滴答的水珠不斷的從全身落下,看起來像剛從水裡撈起來的一樣。
“你不說話那我先回去睡了。”我說,不過就是一個水鬼而已,現在已經嚇不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