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徑直往前走,不到兩百米便看到周潔縮成一團倚躺在山壁前的地面上。許多五顏六色的蛾子和白花花的蟲子從她手臂、脖子爬出來,依依不捨的停趴在她面板的表面,宛如在休息般。
我才一靠近她,蟲子們便紛紛鼓動翅膀,彷彿是在趕我走,又像是要逃跑般,我於是不再靠近,在離她大約兩米處坐下。
她似乎睡著了,眼皮上停歇著一隻灰黑色的小蛾子,像長了一雙黑珍珠般的大眼般,她的胸膛隨著她平穩的呼吸一起一伏,看似很安詳。
我經常會想,究竟是蟲子養活了她,還是她養活了蟲子,有時我覺得周潔不過是個行屍走肉,真正操控身體的,是她體內的蠱蟲。例如現在,蠱蟲從她體內飛出,她便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一動也不動。
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周潔睜開眼睛,眼皮上灰黑色的小蛾子立馬從她眼皮爬到眉毛上,她慢慢的坐起身,她看到了我。
她便一直盯著我看,我感覺不像是她在看我,倒像是她身上所有的蟲子藉著她的眼睛在觀察我,我不自覺的嚥了口氣,鼓起勇氣看著她。
過了會,她聲音沙啞地說:“啊一,我想喝水,幫我拿壺水好嗎?”
我點點頭站起來,快速的跑回營地,拿了水就走,也不沒有回答王昊的問題。我走到她旁邊,她就開口說:“放那裡就好了。”
我把水壺放在腳下,又往後退,退到原來待著的地方,過一會,一隻巴掌大的飛蛾飛到水壺上面,抓著水壺又飛回去她身邊。
周潔喝過水,精神也好了一點,她又開口問,聲音鎮定了不少,她說:“你怎麼過來了?”她說話的時候,左手輕輕的撫摸著右手手臂上的白蟲子,彷彿那是她的孩子一樣。
我還沒開口回答,她又自顧自地說:“你看我,身上長滿蟲子,不覺得恐怖嗎?”
我以為她這是在問我了,張嘴巴一個音還沒來得及發出,她又嘆了口氣,惋惜地說:“可惜我還是太弱了,要換成我哥的話,蠱蟲們就不會禁不住驚嚇了。”
周小子麼?我倒不覺得他很厲害。我看著她,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她卻看著我,問:“你怎麼不說話?你是不是也覺得噁心?”
“我……”
“所以你為什麼過來!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她惱羞成怒地說。
我呆呆的望著她,卻不知該說什麼好,雖說女人的情緒瞬息萬變,但這也變得太快了吧,她又說起話來,我卻沒怎麼聽,只見她不停的輕撫手臂的蟲子,身上其它地方的蟲子看到了,紛紛眼紅的爬到手臂來,一時間,她的手臂爬滿了白蟲與小蛾子。
“你怎麼不說話!你覺得它們不可愛嗎?”她轉過頭看著我問。
“特別可愛的。”我終於有了開口的機會,趕忙說。
“你要摸一下它嗎?”她抓起一條小白蟲遞給我,那蟲長得跟蠶一樣,不過全身滑滑的,眾多的小腿動個不停。“你要摸一下它嗎?”她又問道。
我點點頭,慢慢的靠了過去,小白蟲涼涼的,躺在我手心翻了兩個身,周潔就將它抓了回去,並說道:“好了,還給我了,你會把它弄傷的!”
我抿著嘴笑了下,又回到原來的地方坐著,心想她現在應該是神志不清,不要跟她計較。
她開始讓蟲子鑽進面板回到體內,小蟲子們很聽她的話,都乖乖的鑽了進去,她的面板像可以掀開的蓋子一樣,十分神奇。
“我一點也不覺得噁心,也不覺得恐怖。”我突然聽到自己發出的聲音,周潔愣住了,我也愣了。
“的確。”她看了看我,笑笑道:“你比我恐怖多了。”
聽這話我一點也笑不起來,只能聳聳肩,看她的似乎平穩了不少,我便站起身來,說:“你沒事了吧,沒事我回去了。”
“你早就可以走了。”她毫不客氣地說。
我在心裡將她的無禮與傲慢歸咎於炑十墓,想應該是她跟著炑十墓太久了,都被他帶壞了。
他們在營地搭好了帳篷,蚩古不見了,方庸告訴我說蚩古外出打獵,沒那麼快回來。
王昊纏繞著我,非要我說出周潔的情況,我告訴了他,他卻依舊不滿意,想聽更細的細節,把人煩得不行。
炑十墓坐在洞口,沉思著看著外面的細雨,雨絲落在他的頭髮上,沾溼了他的黑髮,使他看起來柔和很多。
我問方庸說:“我走了以後你們說了什麼?”
“什麼也沒說。”方庸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