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戒菸,對身體不好。挑食,怎麼吃也不胖。有時語氣總是不耐煩。不愛運動,其他的很老的老頭,都去晨運。
遊未滿知道那是為了父親好,但看到父親被嘮叨時不說話的表情,就不願意再去加入母親的陣營。
她其實很想說,別那麼說我爸。
人從來都不完美,遊父奮鬥了大半生,一無所有到常葉行也知道的行內權威,多麼不容易。
遊母說起自己的老伴總是越說越氣憤,有時看見老伴不回應就愈加無顧忌。並不是不傷人心的,即使出發點是好。
遊未滿不知道說什麼話,這個時候說什麼都無力,默然地退出客廳,手輕輕放在母親肩頭上,輕聲說:
“我問過了,心情平穩對爸爸很重要。你別傷心,你一傷心爸心情也不好。傷心也沒有用的。我先回學校,嗯,同學有點辦法,有希望的。”
事實上,遊未滿自己,也不知道希望在哪裡的。
一想到失敗的後果,她就剋制不住地想流眼淚。
原來今年是她最懦弱的一年。
她想起知道得獎後父親並不明顯的微笑,拿到獎狀證書後他瞧了一次又一次的表情;
被保送後他驕傲的神情;
因為出差不能送她到C大報到在日後提起時的愧疚,她自己是不在意的,她不知道原來父親在意;
她回C大讀研時父親說的,我們家小未滿要回歸校園,你要好好讀書,好好戀愛。
那樣的寵愛,以前沒時間想,以為是微弱,現在想起來要珍惜,才覺得好得令人後悔淚流。
第二天清晨起了大早,夏小夏去外面露營,宿舍安靜落寞。
對著陽臺外面寒風凜冽中的風景,又想起所有父親參與的畫面,遊未滿刷著牙含著滿口泡沫迎著晨風大哭,沒人理她。一邊洗臉一邊抽搐著肩膀,臉上冷冷的是冬天的冰冷的自來水,熱熱的是她的淚。
遊未滿以為自己不會不懂剋制,才知道是未到傷心時,才知道自己也有肆意大哭的一天。
眼睛痠痛,晚上也沒睡好,精神很差。
已經和常葉行約了去醫院,她還是要強打起精神站在宿舍樓下等。
默默地上了車,默默地就到了醫院。
帶了遊父檢查出來的各種片子。
常葉行原來約了這麼多專家。放射科,神經科,腦外科……
重量級的那兩位遊未滿認得,她之前查過這方面的專家,因為成就突出,國家最主流的電視臺也做過專訪。
等了沒多久專家都來了,常葉行跟他們說明了情況,並介紹了遊未滿:“就是我這位朋友的父親。”
遊未滿一一握手,說你好,麻煩你了。
他們坐下來討論,遊未滿自己有做過功課,雖說還是不怎麼懂,但一些東西自己還是大致聽得懂是什麼情況。
各自有各自的專業角度,意見不一定一致,有的認為手術好,直截了當;有的認為年紀已大,風險高,要謹慎。
遊未滿聽到手術好有希望,心裡就明亮了些,但聽到風險高這樣的意見,神色就冷峻起來。
但大家的意見最統一就是:只有手術一個辦法。
尤其最重量級的那兩位,堅持應該手術,不然拖下去十分危險。而且看出對手術十分有信心。
遊未滿很詫異常葉行居然能把這麼多厲害的專家請到一塊和他們一起討論,又在想或許是自己孤陋寡聞沒見過大場面,但無論怎樣,對常葉行十分感激。
可結果她知道,只能手術;她也知道,其實是危險的;要做出決定,依然很難。
重量級的專家,道別的時候握手安慰她:“小姑娘,不要沮喪,回去想要不要手術。要就來找我,我主刀。”遊未滿知道他現在很少出來動手術。
常葉行說:“謝謝陳教授,我們回去商量一下,有你們幫忙我們信心大了很多。”
遊未滿只能朝醫生們感激地笑,她已經不怎麼在狀態,都是常葉行在幫她應付場面。
……
他們回去C大,坐在操場看臺上,直到夜來了,直到周圍的人都走了,空蕩蕩,空蕩蕩。
遊未滿沒說話,常葉行也沉默。
很久很久以後,遊未滿才開口。
“常葉行,謝謝你。”
“沒事,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常葉行,你明白這種感受嗎?空空的,很害怕。”
不知所措,無法擺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