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在水波瀲濫裡,那模樣美得教人心驚,心痛。
刀恩海傻了似地看她,左胸咚咚急跳,掀唇待要問出,卻見她眉間蹙緊,擁著被子的雙臂一滑,身子竟軟弱無力地往前栽倒。
“擊玉?!”他瞬間嚇得肝膽欲裂,順勢抱住她。
靠在他胸上,她小口、小口地喘息,臉色白蒼蒼的,心痛著,既疼且悶。許久不曾發病了,沒想到這會兒真被他惱得氣血攻心。
她能怪他嗎?能嗎?唉……她哪能真怨他?
沒聽明白男人急切地說了些什麼,只覺得心口似有他的掌氣運入,他的身軀溫熱卻在輕顫,想是緊張她了吧?
罷了、罷了……何苦為難他,說那些難聽的話呢?
她對自個兒起過誓,要待他好,心疼他一輩子,兩人相親不分的,怎地同他鬧起脾氣來了?
“……傻瓜、大傻蛋……倘若不喜愛你,怎願嫁你呵……傻恩海……”她幽幽一笑,以為自個兒嚷得響亮亮,其實僅是細細呢喃,氣若游絲。
但刀恩海聽見了,心中波濤洶湧,震得他熱血沸騰。
他收緊擁住她的鐵臂,欲瞧清她此刻的臉容,才驚覺她長睫淡淡垂掩,氣息虛弱,竟又一次暈厥過去。
“擊玉——”心痛大叫,他臉色較她還慘白。
第八章
指下多情刀色高
杜擊玉這一次的心疾復發,在隔日午前便醒覺過來了。
雖不再如以往尚未服用“續命還魂丹”前,每回發病總要痛得昏迷個好幾日,但這件事仍在刀家引起不小的震盪。
刀恩海幾乎成了眾矢之的。
打鐵場子那兒的眾家漢子指證歷歷,說是自家二爺不知哪根筋不對勁兒,繃著一張峻臉,不由分說地,當著大夥兒的面便把二少夫人挾走,兩人在場子後的三合院落關了一整個下午,跟著就傳出意外啦!
刀恩海百口莫辯,再有,他也不想多費唇舌辯解,因為確實是他錯。
他混蛋。
她坦然愛意的那些言語,在他沉悶的胸中爆開一波波熱流,熾焰顛狂,讓他再三低迴,既驚且喜。
這般的他,哪裡配得上她的喜愛?他著實想不通透。
但,她親口言出,嗓音若夢,如此悅耳。
倘若不喜愛你,怎願嫁你呵……
她願嫁他,自是心中有他了。
他駑鈍得不解她的情意,不知及時回應,還把她惱得氣血攻心,他的確混蛋,貨真價實。
那一日,她慘白著小臉暈厥過去,把他嚇得五內俱焚,三魂七魄險些散盡。
抱著她衝出打鐵場,快馬加鞭地趕回刀家,他一面以內勁護住她的心脈,一面讓人快請大夫過府。倘若情況不是在隔日轉好了,他都已作了最後打算——欲先取出一顆“續命還魂丹”喂她服下,然後再親自趕至武漢,將殷落霞直接綁來!雖然那麼做,九成九得與裴興武打上一架,但他絲毫不在乎。
那樣的經歷,一次便夠。
擁住輕若鴻羽且蒼白的她,他一顆心像在火盤上煎烤,更似被無情地鞭撻過,鮮血淋漓,痛得渾身發顫。一次就夠了……再多,他會瘋的。
三月初三,早春猶帶著幾絲留連未走的冬意,風絲沁涼,冰軟拂面,仔細輕嗅著,已有淡然的花香野氣。
今兒個是湘陰一帶的喜春節。
按習俗,家家戶戶皆備上清香素果迎春神,並在門前供上一株含苞待放的桃枝。據說待桃花朵朵綻放,喜緣將至,家中若有待嫁閨女兒或尚未娶妻的男丁,都能順遂心意覓得良緣。
兩扇開敞的朱木大門前,穿著黑衣的高大身影單臂一振,俐落地翻身下馬,將馬匹交由底下人照顧後,跨步走入大門。越過門檻時,神峻目光忽被供養在門邊的桃枝引去了一會兒。
除他以外,其餘四名兄弟尚未娶親成家,在喜春節裡插上桃枝,想來應是孃親的意思。
娶親成家嗎……
他唇角淡揚,腦中自然而然地浮現妻子嬌弱的神態,下一瞬,濃眉不由得蹙起,心中既憐且痛,更多的是對自個兒的責難。
暗暗調整呼息,他跨過前庭大院,走入偌大的廳堂。
裡邊正彎著腰、檢視著擺飾在梨花木几上的盆栽的老管事頭一抬,瞧見風塵僕僕的他,忙直起身子,笑咪咪地道:“二爺回府啦。”
“嗯。”刀恩海略頷首,邊將披風解下。
十日前,他主動請纓走了一趟湘北,那兒的民團武莊剛整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