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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一場意外的變故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道路。他突然發現未婚妻另有所戀,早就揹著他與一個有婦之夫狗扯羊皮,情絲難割。當他猝不及防地抓到一封足以為證的情書時,他立時傻了,急了,怒不可遏地當眾宣佈了一刀兩斷的決心。他不能容忍未進洞房就先戴頂綠帽子的事實。在宣洩他的憤慨的時候,他就是這樣毫不留情也毫不留餘地地大聲怒喊的,那喊聲飛出門窗,驚愕了縣委辦公大樓裡的所有人。

那個時候,他畢竟太年輕了,血氣方剛,眼裡不容沙子,出馬一條槍,卻偏偏忘了還有個“投鼠忌器”的處世原則。縣委書記的千金立即使出豬悟能倒打一耙的伎倆,血淋淋地指出,中斷兩人戀情的直接原因,是因為馮相臣太輕躁,太狂妄,野心太大。他曾私下裡狂妄地抨擊上至中央下至市縣的許多現行政策,尤其對縣委縣政府的許多領導者大放不恭之詞,說過某某人又摳門又貪婪經濟不清,說過某某人與小姨子明鋪暗蓋關係曖昧,還說過某某人是空擺在那裡屁事幹不了的牌位……那一大堆查無實據又不能讓人不信的揭發材料送到縣紀檢委的案頭,於是那些被揭了疤疤捅到疼處焦惱難言的首腦們便很自然地站到一個戰壕裡去,抓住那些並不是直接指向自己的“政治言論”,眾口一詞地做出決定:馮相臣政治上輕狂幼稚,與現行政策有牴觸,不適宜再在縣委機關工作……

當馮相臣被“開”出縣委大院,衣兜裡已揣上一紙調往縣農機廠當翻砂工的調令時,他才冷靜下來,他才開始承認自己在政治上確實太幼稚單純。婚姻本來就是與政治緊緊捆綁在一起的私有制產物,他完全有能力再設計出許許多多招法來,避免自己被摔得如此鼻青臉腫慘不忍睹,可畢竟事後諸葛亮的苦果只好由他自己吞嚥了。他讀過那麼多的書,《資本論》《退一步進兩步》《毛澤東選集》,還有《資治通鑑》《史記》,還有《林肯傳》《赫魯曉夫傳》《尼赫魯傳》……他幾乎可以將《三國演義》《孫子兵法》倒背如流。在青年點的那幾年,他的小油燈常常是徹夜不熄,就連村裡最有學問的大右派都歎服這個小青年的毅力和學識。他曾將諸葛亮當做自己修身治國平天下的楷模,但他更欣賞曹操,他認為曹操的膽識與韜略更具真實性和可學性。他有太多的抱負與追求,亦不乏“只要給支槓桿,能把地球撬起來”的自信。可這一切,倏忽一夜間,竟都變成了南柯一夢。他冷靜地分析了自己所面臨的形勢,他所得罪的絕不是某一兩個人,那個心狠手辣的女人真不愧是“*”造就的一代“新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頃刻之間就將一張偌大的網變成一口沉重的鍋,一下子倒扣在他的頭上了,要想重新從吉崗縣東山再起,除非鑽透那口鍋,再掙脫那張網。可那不是三年五載能夠輕易成功的事情,“政治上不可靠”,那條沉重的尾巴只要拴住了他,他就只有夾起尾巴做人的份兒了。

天生我才2(2)

可他不甘心,他知道自己絕不只是當工人的材料。儘管他口頭上從不看低工人農民,可他卻認為若只滿足當一名好工人,完全不需要那麼多的學識和智慧。要證明自己,只有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了。

那一年冬天的一個雪夜,馮相臣懷裡揣著一瓶寧城老窖,還有幾隻滷豬蹄,摸到老同學曾達慶的家。曾達慶那個時候剛走出省城的一所大學,上級要實現領導幹部的年輕化、知識化,便在那屆學生裡選出一批“苗子”,先送省委黨校深造,後又派到基層實踐,掛著副縣長的虛職。“虛職”日後的發展,可就要看他的實績和造化了。

兩個老同學,圍著小火爐,幾杯熱酒下肚,幾分感慨發過,曾達慶開始責怪他了:“你呀你,當初要是聽我一句話,也去參加高考,何苦落到今日!”

馮相臣仰脖一杯酒,嘆道:“大丈夫者,不愧不餒。咱不是還沒修煉到能夜觀天象、預卜吉凶的本事嘛。”

兩同學從青年點抽工進了縣城後,兵分了兩路。曾達慶進了校門執鞭任教,馮相臣雖說當了工人,卻把青年團工作玩得風車般團團轉,聲名遠播,很快進了縣委機關。無論是當年讀書,還是進機關擺弄人,曾達慶都自知比不過馮相臣的精明與練達。趕上恢復高考,曾達慶曾約馮相臣一塊去試試,馮相臣偏就遇到了頂頭上司的堅決攔阻。縣委書記深喜小夥子的才識與幹練,早暗將愛女與馮相臣的紅線拴在一起,唯恐這隻鷹兒一旦放飛,便再難收回到自己身邊,便勸道:“縣裡對你的安排早有考慮,機會不是總有啊。大學唸了又怎麼樣?回來你是想當個教書匠啊,還是當個技術員?”

時光倒退十幾年,這並不只是少數人的拙知陋識,連馮相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