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跑回來,我下張牌還怎麼打?我手裡哪還有牌可打?於力凡囁嚅說,過段時間,可以再派人去嘛。牛廠長說,你去都這麼撤下來了,別人誰還能頂盤正經的菜?不是我說自暴自棄的話,豬八戒耍耙子,你就看看咱們廠的這些人馬刀槍!你自個兒心裡也明白,再派你,你還能去嗎?去了還能像這次又接又送地把你當個貴賓嗎?這一點,牛廠長倒是看得挺透徹,兩人便都不再說什麼。
這一年的新年和春節,於力凡像往年一樣收到不少賀年片,其中一張還是那個叫任小梅的學生親筆勾畫的,只是不見有郎總經理的表示,甚至連電話也再沒有一個。是啊,郎總再不欠自己什麼,真的一把一利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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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口如瓶1
11月3日那天入夜時分,我和高局長乘車正從吉水縣往市裡趕,高局長懷裡的手機唱起來:“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世界上的彩鈴千千萬,誰知他怎麼偏選了這個,每次一砍,都引得身邊的人發笑。高局長接了電話:“……是我,跑個案子,正從吉水往回趕……好,四十分鐘內一定趕到。”
我在開車,高局長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他收了電話,對我說:“快一點,直接奔市中心醫院。”
我問:“是誰怎麼啦?”
高局長沉吟了一下,說:“是市委趙書記的電話,正坐在院長辦公室等。你也去吧,八成又有了什麼案子,不然不會這時候親自找我。”
這一陣北口市的刑事案件高發頻發,尤其是吉水縣。前幾年,吉水發現了一處鉬礦,國有大型採礦企業已經開進,鄰近幾個鄉鎮也陸續辦起了礦業公司爭取下了開採權,但那些私營小礦主仍像鬣狗一樣蜂擁而上,都想在這塊肥美的獵物身上撕擄下一塊精肉。他們想方設法從鄉鎮礦業公司手裡承包,一條條巷道從四面八方向主礦區掘進,在中途遭遇後,難免就是一場短兵相接的惡戰。先是互甩礦石,接著耍刀棍,後來乾脆就動了槍械。鉬礦是稀有礦,鋼鐵產業離不開,鉬砂的價格與日攀升,據說一噸賣出二十萬元已屬平常。在高利潤的刺激下,承包者們不惜找打手,購刀槍,鬧出事來再用幣子擺平。今天午後,高局長就接到一封匿名來信,稱前幾日礦區井下又發生械鬥,兩名礦工死於槍擊,承包礦主正在忙於花票子私下襬平。高局長當即拉上我直奔礦區,但還是晚了,死者屍體已送火葬場火化,給我們看的只是兩隻骨灰盒。這種取證的事一分一秒也耽擱不得。人身倒地魂歸黃泉之後,為利益紛爭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鬧事雙方後臺都怕落入警方手裡難逃罪責,竟立即竄入同一戰壕結成聯盟,先遣人殘忍地照著死者身上的致命傷口砸下巨石,再派人急送附近醫院,只稱是井下落石傷身請求搶救。白衣天使見人已斷氣,又知玩人性命的後臺老闆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人間惡魔,或者說有些醫生事先早得了一些人的暗示或好處,哪個還敢梗著脖子認死理,留給他們的任務便是開具死亡證明。那家屬們雖悲痛欲絕捨不得死的,但冷靜下來卻不能不顧活的,只好接下親人的賣命錢,再不敢追問亡者的死因。至於那些身臨現場的當事人,除了受僱於人的亡命之徒,便都是靠血汗餬口的弱勢群體,面對高壓與利誘,他們只好保持沉默。縱有良心不忍者,也只能以匿名的方式給警方透透資訊,真若問到頭上,只要案情尚未徹底暴露,他們是絕對不敢去老虎嘴上揪鬚的。只聽轆轤響,不知井在哪兒,即使人民警察是孫悟空轉世,掌握不到第一手的人證、物證,也只能是抓耳撓腮枉自噓嘆呀!
三十五分鐘後,我和高局長到了市中心醫院。在院長室門外,高局長擺擺手,示意我佇步,自己敲門進了屋,卻有意將房門留下一道縫隙。從那道縫裡,我看到屋裡沙發上坐著市委書記趙延龍,坐在他旁邊的是市委常委、宣傳部長,在電視裡常見的,但沒見院長在裡面。我猜不到此時此刻,又是在這種地點,宣傳部長駕臨是為了什麼,是他管下的宣傳幹部貴體欠安來和市委書記一起探視?那又為什麼急慌慌地招來公安局長?
高局長和兩位領導握手,說:“我去跑現場,正巧刑偵大隊長蔡斌和我在一起,他也來了。如果是案子上的事,是不是叫他也進來聽一聽?”
趙書記說:“你先把門關好。”
高局轉身關嚴了門,屋裡的聲音便徹底隔絕了。看來不是案子,或者說是案情重大我的級別不夠,那就遠點閃著,小心給人一個隔門聽聲的印象。我退到走廊盡頭,摸出煙,剛要點燃,見一個護士走過來,狠狠地瞪了一眼,便只把煙叼在嘴上,讓那淡淡的焦香聊解心頭的瘙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