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這是一場賭注。她並非笨蛋,也沒愚蠢到以為進了神劍山莊便能輕易毀掉這裡。顧遠達是隻老狐狸,表面上是行俠仗義的仁義大俠,暗地裡卻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十多年來,他戴著好人的面具沽名釣譽,所有的人都被他那偽善的面具給騙了。
若非她對那天晚上的情景記憶太過深刻,若非她清楚記得那禽獸教人毛骨悚然的溫文笑聲,若非她腦海中對那雙山貓黑靴的記憶清晰如昨,若非她在神劍山莊大廳上見到孃親手繡的“萬里山河”,她也會懷疑那看似和藹親切的老人不是那晚的禽獸。
默兒俏臉一寒,不由得握緊雙拳。當她在廳堂上乍見那長一丈八、寬五尺,繡著萬里長城景色的巨幅錦繡,她瞬時瞪大了雙眼,震懾地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怎敢?那賊人怎敢明目張膽、肆無忌憚將孃的繡圖就這樣掛在廳上?
當時,她極力壓抑住自己的悲憤和恨意,才沒有在那老狐狸前露出馬腳。
顧遠達大概以為沒有人知道這幅繡圖,因為這是娘死前才剛完成的一幅錦繡,只有她和爹及孃的貼身女婢見過而已;所以他才敢這樣猖狂的將強搶來的繡圖掛在廳上,那禽獸甚至在她假裝無意問起繡圖的出處時,面不改色的說這幅“萬里山河”是出自隋朝繡品大家之手!
她假笑應和著,知道顧遠達並沒有因為他兒子對她的好感,就全盤接納了她準備好的背景,但他自大的以為沒人敢在老虎嘴裡拔牙。
她賭的,是顧遠達的自大。也許她現在的功力拚不過他,但若暗襲,成功率便大大的提高。
她只有一次機會,在拜堂時。
拜堂、成親……默兒眼一睹,本該想的是耶蒼白的未婚夫君,眼前卻浮現另一個偉岸狂放的身影。
她和顧遠達賭,也在和自己賭,更是在和他賭。
賭的是命,賭的是她的愛情。
賭這一把,贏了,她會討回該討的,輸了,也不過一死而已。
花,落了一瓣,她看著它翻飛飄下,豔紅的花瓣沽上了泥。
看著泥地上的那一抹紅,默兒嘴角微微彎起,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
她是沾了泥,但是她——還不想死。
還有沒有機會呢?當她親手埋藏了一切,是不是還能夠回到他的身邊?
他會來嗎?他在乎嗎?會不會呢?
會?不會?
“天涼了。”
一襲披風罩上了身,她回首,看見顧逸一臉關心。
她轉身,他替她繫上衣繩,“我讓人煮了些甜粥,你來吃些。”說完便牽起她冰涼的小手,穿過庭院,迴轉廳門。
默兒任他牽著,視線不由得移至和她交握的手。他的手很瘦、很白,白得能看見其下青紫的血管。
他對她很好,一直都很好。
不知他若知道她是來殺他爹時,是否還會對她這般關照?
很難想象顧遠達那樣卑鄙無恥的禽獸,竟能生出像顧逸這樣良善的兒子。
默兒垂下眼臉,望著自己跟隨著他,在石板上互動前進的繡鞋。
莫名地,她停下腳步。
感覺到她的停止,顧逸也跟著停下。他回頭看她,眼神溫柔,低首輕問:“怎麼了?”
默兒抓起他的手,在他手上寫字。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顧逸見了,一扯嘴角淡笑,“我也不知道。我一見你就有種親切感,總覺得我應該要照顧你。”
應該?
她蛾眉輕蹙地凝望著他年輕蒼白的面容,臉上不由浮現淡淡輕愁。
第一眼瞧見他時,她也覺得有些莫名親切熟悉。她恨他爹,卻無法恨他。
利用他的良善、欺騙他的情感,她心中不是沒有愧疚。即使他爹真的該死,她依然對利用顧逸感到些許不安;但她絕不會因這點不安而放棄。
她不會奢望他能瞭解,也不會奢望他能原諒;因為在仇恨的煉獄中過了十四年,她依然無法學會原諒,所以她不以為他能。
他們將會是敵人,在拜堂成親的那一晚……
第四章
海水的味道。
遠遠地,她便嗅聞到那熟悉的鹹味。她從緩步,到快走,直至小跑步起來,穿過庭園,匆匆地推開了她在神劍山莊中暫住的閨房房門。
黑暗中,他坐在椅上,幾乎和暗影融成一體。
她合上房門,靠在門上喘氣,雙眼在黑暗中直視著他。
來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