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不是也說過嗎,她根本就不值得被信任,是他愚蠢,是他賤,才會傻到去相信她真的對他有了感情。
他疲倦地閉上眼,她似乎是在翻閱他桌上的檔案,傳來紙張嘩嘩的聲音。他費了好一陣力氣才能讓自己重新平靜下來,能保持心如止水地與她談判。
“說吧,你這次來,到底又是要我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我爸死了,我心裡難受。”
“你也會難受?”他冷笑一下,“你不是恨你爸恨之入骨嗎,你不是說你人生所有不幸的來源,都在於你爸嗎?你不是早盼著他去世嗎,現在如你所願了,你又後悔了?”
“我沒後悔,也沒說我不恨他,我只是有點難受。就算是丟掉一塊戴了十幾年的破錶還會難受半天呢,何況是個活生生的人沒了呢。我難受是因為我不習慣,他終究是我爸,我不可能因為他死了歡喜雀躍……當然,也不可能因為他死了,就什麼都不追究了。我痛苦了十八年,我不是白受那些罪的,欠我的,我一定會討回來。”
她說話間,狠狠瞟了他一眼。那一眼,冷到徹骨,他不由地一哆嗦。
“怎麼討?你做的還不夠多嗎,你姐姐因為你連孩子都沒了,你父親去世了,你們這個家已經夠苦了,盧朝露,做人要有點良心,他們再對不起你也是你的家人。差不多就行了。”
“閉嘴!”她突然尖聲喝止他,因為憤怒,五官猙獰地糾結在一起:“你知道什麼?你憑什麼教訓我?你這個懦夫,縮頭烏龜,女朋友死了都不知道怎麼報復的窩囊廢,你想讓我和你一樣由著別人踩在我頭上嗎?見你的鬼去吧!”
他大概死都想不到她會扔出這樣一番說辭,瞪大眼睛近乎驚愕地看著她,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你很愛她吧,忘不了她吧。你跟我做的時候,叫的是她的名字吧。”她不懷好意地笑笑,“可惜她死了,從樓頂跳下來摔成肉泥了,永遠不會再回來了。是誰害她這樣的?你不會忘了吧?”
他愣愣盯著她開開合合的嘴唇,半天,才近乎出神地念出一個名字。
“沈……涉。”
她聽到他的話,終於開心地咧開嘴角,“對。這不還是你告訴我的嗎。不要忘了,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她又揚揚手裡的紙,上面密密麻麻寫了些字,大概因為執筆者太過激動,到處可見亂七八糟的刪減,甚至,還有些淚水乾掉變硬,模糊了字跡的痕跡。
“你這不是做得很好嗎,把這封信寄出去,不就成功了一半嗎?”
她毫不掩飾地盯著他,目光兇狠,像朵隨時準備吞下他的食人花。
他張了張口,卻終於是在她略帶暗示性的陰霾笑容裡,沉默下去。
***
沈母輕輕從裡面關上病房的門,而後轉身,撫了撫肩上皮包的揹帶,隨即衝病床上盯著自己的臉發愣的瑾汐和藹地笑笑。
“嚇到你了?是不是我來的太突然,我也覺得,事先打個招呼比較好……”
瑾汐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擺手:“不是……只是,有點意外,”又掀開被單下床,擺好凳子,這才招呼道,“阿姨,您坐。”
“謝謝。”
沈母落座後,又接了瑾汐遞過的水杯,才安撫地笑笑:“你不必忙,我坐會就走。在此之前,你先坐下,我有話跟你說。”
瑾汐正低頭剝桔子,聽了她的話,手上動作頓了頓,卻始終沒答話。
沈母見狀,笑笑,“在病房裡待著很悶吧,沒事也多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對你的身體,心情都有好處。”
瑾汐低聲應一句,仍是不說話。
“其實,之前我也有些猶豫,不知現在這個時候,該不該來找你……我也是聽涉兒說才知道你……我初時聽說也很震驚,畢竟,你還這麼年輕,發生這種事,真是讓人難以接受……我也是女人,很理解你的心情,這種遺憾不是一時半會就能釋然的,而且,它以後還會影響你一輩子,實在是不得不讓人心生同情……”
沈母嘆口氣,見瑾汐仍不接話,也低下頭去沉吟片刻,才接道:“其實,阿姨一直都很喜歡你,內心也是一直把你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所以,真的是很痛心,也為你難過……可是,我們家的情況,相信你也很瞭解。涉兒這一輩上,只有他一個,沒有兄弟姐妹……作為一個母親,一個女人,我可以理解你的痛處,也深表同情和遺憾,但是,作為我們沈家的一份子,我不能不考慮的更多……老祖宗不是也說過,不孝有三,無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