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擠不出話來,深幽幽的眼瞳定定地瞅著金寶。
他哪個時候說要回鄉成親了?怎沒人知會他?
這爽朗的姑娘有著奇怪的憂鬱,與她相處多年,年永春是第一次發覺她眉心如此深鎖,似為著某事憂愁。
“小寶。”
蘋果臉猛地一撇,瞧見來人,又微微落寞地垂下,玩弄著手中的銅錘。
輕嘆一聲,他繞到她面前。
“你在生師傅的氣嗎?”
“我──”她再度抬起臉容,雙頰暈紅,嘴微嘟,流露出俏麗顏色。“我還在不高興。”
夠坦率呵。
年永春靜靜注視著她,連自己都未察覺目光是何等溫柔。
竇金寶陡地心跳加快,埋頭又玩起自己的銅錘,低聲道──
“師傅一句話也沒說、一封信也不留就跑回家鄉,那、那也就算了,原來師傅還是河南開封‘年家太極’的人,那也算啦,誰知道你你你──還是‘年家太極’第十九代的掌權主子?”
今日街上相逢,年永春將四海眾位請回年家大宅,一番言語交談後,已將自己與“年家太極”的關係說明,還費了番工夫解釋,自己是被召回來幫忙處理一些要事,並非回來成親,至於婚約一事,他倒不否認。
“我可沒說我是掌權的主子。”伸手撥了撥她的緞帶,心中柔軟一片,他不能否認,見到她紅潤可喜的臉容、聽到她坦率憨氣的話語,他真是……真是好生歡喜。
“年家族眾共三百一十六人,開封大宅這兒只三十七位,其餘分佈在其他各省,時時互通有無。沒錯,我是年家第十九代永字輩的子孫,但那掌權的擔子不用我挑,是我那可憐的永勁族兄,明日老太爺的大壽上,將會當眾宣佈‘年家太極’新一任掌門。”呵,他命可沒那麼糟。
聽見他主動解釋,竇金寶不知不覺抬起蘋果臉,水亮大眼定定地望著。
此時夕陽將落未落,霞紅滿天,樸實的庭院籠罩上迷人的光芒。
年永春近距離俯視著,就覺那張臉微泛光輝,嫩呼得教人想張口咬下。
老天!他在想什麼呀?!
假咳了咳,他連忙寧定,暗暗調息。
竇金寶英眉飛揚,似是聯想到何事──“師傅的永勁族兄,就是那位嬌嬌小姐愛慕的男子,對不對。”
他微笑頷首。
“那位姚大小姐主動同永勁族兄提親,要我族兄娶她為妻。”
“你族兄不喜歡她嗎?她生得很美啊,唔……不過有點壞脾氣就是。”
“唉……即便永勁族兄喜歡她,真要娶她為妻,恐怕也有人不允。”他低喃,苦苦一笑。心想自己清閒日子沒得過,匆匆忙忙被召回,不就是為了這事。
“不允?!為什麼不允?!若是兩個互相喜愛,天塌下來都不管了。”
果然是四海小金寶,就算是女兒家的柔軟情懷,亦充滿豪氣。
道完,她臉容一熱,瞥見師傅正衝著她露出好看的笑,雙目若有所思,她的心一下子跳得渾沒節奏,又開始變得不太像竇金寶了。
回想今日在大街上,他信誓旦旦地對四海眾人解釋,說自己絕不是回來成親,她胸口一抹無形的鬱悶彷彿瞬間消散,隱隱歡喜。
怎麼可以這樣?!
好似……好似師傅不娶親,正合她意?
但無論如何,師傅到底是會成親的,他提過,他很早很早以前就訂下一樁姻緣,在家鄉,有個姑娘等著他呵……
思及此處,那些消失的悒鬱再次回籠,壓上心頭。
年永春下知她心中轉折,許多事並非三言兩語就能說明,他摸著她的頭,輕嘆──
“‘年家太極’第十九代掌門的婚事,早在幾年前就訂下了,那是為了償還一段恩義,任誰也不能違背。”
“那麼,那個嬌嬌小姐怎麼辦?”
年永春唇角微牽。“今日,永瀾和我在永豐客棧巧遇姚大小姐,便趁機上前勸阻,就是希望她別再對永勁族兄懷抱希望,可惜一言不合打了起來,還教永瀾受了一鞭。”
“喔……”竇金寶點點頭,有些心不在焉。
奇怪,她以前挺愛師傅這麼撫著她頭的,感覺自己是個乖孩子,喔,不不不!她是大姑娘,她不要再當乖孩子了。
忽地將銅錘往腰間一塞,她拉下他的素袖,兩手握住他單掌。
“怎麼?”這一次,年永春沒想太多,竟也反握住她的小手,語氣輕鬆起來:“不生師傅的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