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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但他真心想告訴我如何獲得信用卡和登陸的密碼。我說我的腦子還好使,不用他上氣不接下氣,那痛苦的姿態讓人怪難受的。我說在一天七十二小時的電影劇本里記載的獲取信用卡的高尚手段和意想不到的密碼我還記得。但我得保密,我沒有說出來讓他知道,我並不認為他能記住密碼。他卻笑了,而他笑的時候已經露出蛐蛐的嘴巴和長長的觸角。他說一天七十二小時的劇本寫得還不夠大方,竟然限定了三百萬的額度。然後他開始對寫電影劇本指點起來。他說一個重量級的電影編劇一天只能吃一頓飯,如果吃三頓飯就寫不出重量級的電影劇本。能夠做到這點的只有少數人。也就是說只有少數人願意付出代價。他說寫劇本一定要站在非常高的人性的角度,絕不能顧此失彼,顯得沒水平,特別是對白,要花時間折磨不已。還要有全面的知識和能力,就是說要會打比方,譬如說“你每天要象剝雞蛋一樣把地球剝一遍”,同時要注意文明,別把蛋殼隨便亂扔到別的星球。他最後很遺憾地說,他不能在我實施取款的時候給我望風了,他說他很遺憾,就是說不放心,對我能否取得鉅款不放心,就是說他實在是想給我望風。
我對“過氣孬種”評價不高,但他確實令我感動。他鑽進樹叢,還有些戀戀不捨,他唱著好聽的歌聲好像是在給我壯行。我在椅子上躺下來,想小憩一會兒。但我睡不著,因為“過氣孬種”的歌聲清脆欲滴,我恍然醒悟那電報似的急促聲的曲譜其實是一組組信用卡的密碼。我真的是沒什麼說的了,“過氣孬種”真的是難得的好夥伴,可惜他不能與我搭檔了。這就是我犯的最低階錯誤,我失去了一位最重要的搭檔。
我聽著那歌聲。我不是簡單聽聽,我很是欣賞了,約莫欣賞了一個多小時,發現和一天七十二小時的記錄不差一個音符。
期間有幾對散步的大學生情侶轉悠過來。他們是被蛐蛐聲吸引過來的。我不敢低估他們的智商,說不準他們是名貴學府的創新型天才,萬一他們破解了密碼,我就有未盡保密職責的嫌疑。我顧不得遵守公共場所的文明舉止了,我的嗓子發出凌亂的變奏,就是說尖聲怪叫,立即就把他們嚇跑。
到十一點多鐘的時候,我離開了這綠洲廣場。
我知道後來的社會新聞是這麼如實客觀地報道我這一段荒唐經歷的:億萬富翁自降身價PK流浪漢,拳腳五官齊上陣只為一椅一水一花叢。這新聞的標題一點都不遜色於四大名著的章回小說,更要命的是它沒一點肆意虛構和誇大其辭。一花叢也說得沒錯。為了獲得必不可少的信用卡,我在臨走時見著沒人,偷偷地採摘了一箱子狗尾巴花。
一天七十二小時雖然在他較早期的電影劇本里給出了獲得信用卡的秘方,但是他從來沒想過要去試驗一下。當然,我也未必確信。
至於為什麼要採摘狗尾巴花,那是有案可查的:生命力旺盛的狗尾巴花常常未經栽培就落戶誰家的房屋屋頂上,特別是比較低矮的房屋上。在我還是老鼠的時候也曾享受過在屋頂的狗尾巴花下嬉戲的樂趣。不過,現在似乎很少見,特別是在城裡,特別是在大城市裡。但並不是說就沒有。第二天的社會新聞專門報道了一幢五十多層寫字樓,一夜之間就變得“雜草叢生”,“由西裝換成了裙子”,就是說牆面瓷磚被替換成了狗尾巴花。
這自然是我乾的。幹得不錯!我的意思是說沒留下後遺症,就是說給牆體減輕了負擔,也沒損壞樓體的結構。因為寫字樓的男女主顧們異常有情趣,覺得在此樓裡做作業心情愉快,也覺得臉面有光,而且樓價看漲。法院在量刑的時候已經考慮到了這一點實際效果,因為在判決書裡沒有“破壞公物”或者“偷樑換柱”的案情。
從“瓷磚”到“磁卡”不僅僅是一念之差,還有天壤之別。但所謂綠色通道,也在於此。而更重要的是,我並不是隨意選擇牆面瓷磚。根據一天七十二小時的推斷,風吹日曬二十年的牆面瓷磚才能做磁卡的材料。我查詢了十多條街道,卻未發現符合條件的建築,多半是樓齡正好,卻未貼瓷磚。
我向寥寥行人打探,但都極為狐疑,不開一口。我終於逮住一個在大街上游蕩的豔麗女人打探,但那女人總是以為我在巧妙地關注她的年齡,就胖胖而沉穩的體態語言判斷,她看起來至少三十而立,但她說她今夜裡就過二十歲生日。我相信了。我為她唱了一句生日歌。後來我發現她在認真聽,並且有些吃驚的天真模樣,我就很認真地為她唱了一首完整的生日歌,而且混雜著中英文兩種語言。她都聽懂了。她就笑了,慢慢地笑出聲來,還用手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