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節
想不到,貴鎖翠芳來訪。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們夫妻倆可是一對大忙人,一天到晚總是手腳忙碌不停,難道知道我辭職了?不會是來看我的笑話吧?
“二位忙人,稀客稀客。”我趕緊請貴鎖夫婦坐下,他們真的很少光臨“寒舍”。
沉默片刻。貴鎖說:“小鵬,你怎麼好好的把工作辭掉呢?現在工作可不好找,不能衝動啊。不是有句話叫‘心要熱,頭要冷’嘛。”看來他們不知道我辭職的真正原因。
“我想自己幹,開飯店。”我旗幟鮮明地表明瞭想法。
“也好。反正是打工,給別人打工不如給自己打工,還省得受窩囊氣。”翠芳還是那樣,快人快語,巷子裡扛木頭——直來直去。
“我們單位今年來了幾個大學生,據說是找了關係硬塞進來的,人滿為患啊。”貴鎖仍然在為我的辭職可惜。
“也難怪,這些大學生眼高手低,不頂用。以前的大學生是皇帝的女兒,不愁嫁。現在大學生一進大學就愁工作。世道真的變了……我估計以後掃大街的都是大學生了。”翠芳的話火藥味很濃。你別看她是女流之輩,還蠻憤世嫉俗的。
我知道貴鎖翠芳是安慰我,我理解他們的苦心。說實話,老鄉的關心讓人心裡暖烘烘的。在鳳城,貴鎖是*級了。他初來乍到的時候,真的不容易,真正是單槍匹馬、孤軍奮戰。等貴鎖站穩之後,到鳳城打工的三圩人總喜歡投奔他,先到他那落腳幾天,過渡一下,他那成了三圩人在鳳城的臨時“客棧”。貴鎖的家鄉觀念很重,只要三圩人看得起他,他願意“傳幫帶”,從不嫌煩推辭。王木匠開始來的時候,對鳳城一無所知,東南西北都分辨不清,像一個懵懂的流浪兒,只好先在貴鎖家安營紮寨,吃喝拉撒了好幾天。後來,才慢慢找到感覺。
每一個在異地打工的都有一段心酸的故事。貴鎖自然也有。他的故事我已經聽王木匠說了多次。當初,他是和其他幾個三圩人一起來鳳城的,他們是在溫泰市場開始自己的創業之路的。那時,溫泰市場剛剛興辦,冷落蕭條,百廢待舉。貴鎖兩口子賣的是胸罩襪子內衣*,夫婦倆要從溫州、常熟等地進貨。由於資金不多,倆口子邊賣邊進,往返頻繁,車馬勞頓,疲於奔命。寶貝女兒蓉蓉還在三圩讀初中,翠芳隔三差五還要溜回去看看。公公婆婆歲數不小了,還要照顧孩子,真讓人不放心。相當長的時間,貴鎖獨當一面。他天生不是做生意的料,不會吆喝,不會攬生意,生意自然不會從天上掉下來。沒生意?也好,貴鎖落得個清閒自在,一天到晚,捧個書本坐在那不知在研究什麼,反正是機械電子方面的。研究來,研究去,生意如黃鼠狼拖雞——越拖越稀。你別說,顧客真的很怪:誰家生意好,他越是喜歡扎堆、湊熱鬧,人頭上接錢;誰家“門前冷落”,他越是腳丫不邁、人影不現。這邊翠芳乾著急,那邊貴鎖依然不慌不忙,一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的樣子。翠芳氣得把貴鎖的書狠狠摔在地上,還踩上一腳,咬牙切齒:“望,望,望你個大頭夢,喝西北風去吧!”趕前不趕後,翠芳想收手了——苦苦支撐也沒有意思。但“上山容易下山難”,錢押在貨上,場地租金給了,轉給誰呢?當時的貴鎖夫婦真是進退兩難,“捧個豬頭找不到廟”。後來,他們還是撤出了溫泰。錢沒有賺到,反而折了幾萬元。“才學剃頭,就遇到個大鬍子”,把貴鎖夫婦折騰得不輕。多虧貴鎖有一技之長,歪打正著,應聘到了興泰機械廠,否則真不知現在幹什麼呢。
“我當初可比你現在艱難多了,債一屁股呢,挺過去就好了。在興泰一開始我也不適應——”
“哦?”我有些好奇。
“興泰的幾個老職工,不大看得起我這個鄉巴佬,冷嘲熱諷,常常合起來刁難我。我的方言重,一張嘴就是笑聲一片。我們三圩人說‘全部’是‘嗨吆’,有段時間,廠裡‘嗨吆’聲聲,一看見我都是‘嗨吆嗨吆’的。我不理睬,把精力花在業務上。那段時間,說真的,挺孤單的。夜深人靜,想說句話的人的都沒有……”
“又憶苦思甜了,不是有你的徒弟嗎?”翠芳笑了,我也笑了。我知道,“徒弟”指的是梅蘭。看來,貴鎖的指頭一輩子夾在了翠芳的門縫裡了。
“說正事呢,陳芝麻爛穀子也翻出來,扯七扯八的。”貴鎖對老婆“指著冬瓜罵葫蘆”的行為似乎有些不滿。停了一會,又說:
“後來有一次,廠裡車床出了問題,老出次品,他們找不到原因,被我這個鄉巴佬找到了——我正好在一本書上看到過類似的情況。從此他們對我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