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提著罈子大口地灌著,一手牽著韁繩,馬蹄翻起地上的淤泥,飛快地跑遠。
雨還在淅瀝地下著,前方的景物變得朦朧起來。楊雲意手搭涼棚看出去,卻見遠方的地平線上一片潔白地帳篷綿延十里,看起來像是散落在人間地白雲。
在帳篷之間,有哨兵騎著馬來回巡邏,幾聲木鐸,縷縷炊煙,看起來一派寧靜。
“真壯觀啊!”楊雲意感嘆著,正要說些什麼,卻看見原處大營外面有幾個大坑,因為下了幾天雨,裡面已經積滿了水,明亮而耀眼。
楊雲意大覺奇怪,問:“梅叔,這是什麼,是軍隊取水的點嗎?我看這水髒得很,別吃壞了肚子才好。老梅愣了一下,緩緩道:”那不是取水地,軍隊的用水都要去汾河用牛車拉。這是墳墓……我河東軍俘虜了三千女真士兵,楊侯說這些俘虜都是養不熟地狼崽子,準備於今日正午都坑殺了。“
“啊!”剛才那片寧靜的風景突然被老梅這冰冷的一句話給打破了。萬人坑,伏屍百里的戰場在這一瞬突然湧進腦海,讓楊雲意打了個寒顫。舉著雨傘地手也微微發抖。
“梅叔,殺俘不祥……這樣做太野蠻……”楊雲意說不下去了,心中的寒意越來越甚。她想起楊華“楊屠夫”的外號,想起歷次戰爭中,楊華都不留活口的習慣。不要說才三千俘虜,就算是三萬。三十萬,只怕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揮動屠刀。
回想起夏收那天,那個微笑著將茶碗遞過來的青年,那個溫和的男子。
楊雲意心中疑惑: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地楊華呢?
一直沉穩木訥的老梅聞言突然激動起來,咬著牙齒:“殺得好。若不殺,老梅也不會死心塌地地跟著楊侯了。我一門三兄弟都死在山西戰場,不報此仇,誓不為人。楊侯說得對:狗咬了我們一口,我們也要咬回去。”
這個時候,從遠方走過來一隊沉默中的軍隊。
“是回太原的捧日軍。”老梅介紹說。
這一隊人馬渾身稀泥,旗幟也骯髒地低垂著。他們頭髮散亂,破碎的鎧甲上滿是刀砍槍刺地痕跡。但他們胸前掛著的骨灰盒卻異常的潔白。
“一個,兩個,三個……一百個,一百零一個……”越數。楊雲意頭越暈。只覺得整個褐色的大大地都像是被人血浸泡過,變得又松又軟。
風中全是腥臭汙穢之氣,燻得人鼻子抽動。
被那支部隊踩過的泥土翻起了,一顆頭顱從淤泥裡迸了出來。
楊雲意嚇得大叫一聲,手中的雨傘落到地上,一彎腰,將早飯全吐了出去。
老梅走到頭顱前看了一眼,說:“有辮子,不是自家兄弟。”就不再停留,順便一腳踏下去。將那顆呲牙咧嘴的腦袋踩回泥中。
楊雲意有些後悔來祈縣了。她慌忙從酒罈中倒出一碗米酒,喝了幾口。心中才好受了許多。
老梅好象也沒有安慰她的意思,反說:“整個山西。整個太原已經變成了一個大戰場,殺人還是被殺,都是很正常地事,姑娘不必害怕。”
楊雲意不想答話,埋著頭坐在車上向前行去。
走不了半天,對面的軍營中突然響起了長長的牛角號,在一片開闊的平野中衝過來一隊整齊地騎兵。馬蹄轟鳴,溼泥和積水被隊伍濺起,騰於高空,在軍隊的背後拖曳出一條黑色的尾巴。
同先前送骨灰盒的髒得不象話的捧日軍不同,這一隊騎兵衣甲鮮明,身上都穿著銀亮的胸甲,有的人甚至還在頭盔頂上插了一隻野雞尾羽。見了人也不說話,只抬起下頜將輕蔑的目光落到對方身上,看起來異常驕傲。
紅色的三足烏大旗呼啦飄揚,上面那隻怪鳥彷彿得意得要飛上天去。
“停!”當騎兵部隊衝到車隊面前時,為首那個騎士舉起右手,所以的騎兵都同時拉停了戰馬。
那個騎士突然掀開面具,露出一張溫和地笑臉,探過頭來看了楊雲意,笑道:“怎麼來了個女人,你好象是楊志地妹妹?我是楊華,告訴我,你來這裡做什麼?”
“妹子,快向楊侯賠罪!”楊華身邊的一個侍衛慌忙掀開面具,驚慌地叫出聲來。
“哥!”楊雲意驚喜地叫出聲來,也不理睬楊華,只道:“嫂子們吵得人頭疼,我受不了那個煩,就在夫人那裡請了令,帶著兩車藥材和十壇酒過來勞
“有酒!”楊華面色一沉,怒視楊志,喝道:“楊志,你好大膽子,居然釀造私酒?”
楊志慌忙下馬跪在楊華面前,顫聲道:“侯爺,末將冤枉啊!”
楊雲意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