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在那時就有了苗頭。孫韶想著,同時靜靜撫平心裡湧起的莫名的激動——因吉他再次回到他手裡而產生的激動。
孫韶看了眼坐在自己對面的範旭陽,他正滿眼期待看著自己。手不知不覺就調整了姿勢,手指搭在琴絃上,心中一動,手便滑了下去。
隨著一聲流水般的樂音滑過,孫韶忽然感覺到自己心裡那片自重生後就很荒蕪的土地裡,好像有什麼東西有要破土而出的苗頭。
鬼使神差地,孫韶心裡的所有念頭忽然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什麼手感的生疏,什麼重生的顧忌,什麼前世磋磨下的痛苦,什麼對未來老路的恐懼,統統隨著盛夏裡的蟬鳴,一起衝入了雲霄,他抱住了自己懷裡的“老夥計”,幾乎不需要動任何念頭,一首他前世曾經聽過的歌便如印在他腦海裡的信箋一樣,緩緩地鋪開了。
手指輕輕地穿梭在那六根弦上,樂音像溪水一般,隨著手指的撥動,潺潺地流出。
這一刻的孫韶在他人眼中才像是真正重生了一樣,在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時候,臉上那種淡愁和猶疑慢慢地消褪,只剩下一種像發洩一般的情緒。
前世種種伴著重生以來對原路的恐懼,對其他路途和選擇的未知的迷茫,對現狀的焦躁,對未來的猜測,一幕幕地隨著孫韶疾速翻飛的手指傾瀉出來。
音節與音節之間,像被抽走了所有的縫隙,緊湊地上下交錯著,範旭陽跟著音樂的節奏幾乎不能呼吸。
孫韶彈出第一個音節時,範旭陽臉上還沒有什麼變化,只在心裡暗自點頭,確實有點生澀的感覺,但等到孫韶進入狀態時,範旭陽的眼便如點燃的焰火一樣,節節增亮。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孫韶,盛夏的午後少風,坐在床邊的孫韶,身上洗得泛白的條紋襯衫,因為汗水的原因,幾乎是貼著他的身體的,將他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那種單薄的身形全部勾勒出來。
在範旭陽看來,孫韶那原本不出色的五官,在這一刻,像揉碎了時光,陡然增添了他這個年紀所沒有的氣質,莫名就變得有魅力起來。
隨著音樂再次進入迴圈章節,孫韶臉上一開始那種他讀不懂的憤懣開始消散,他的眼底就像忽然鋪了一層細沙,將所有尖銳的稜角都藏於其下,展露出來的,只剩下了讀懂和讀透的了悟和淡然。
此刻的孫韶,心中除了他手裡的吉他和他的音樂,範旭陽相信,裡面已經沒有其他。
此時的曲子也終於恢復了他本來的面目,如泣如訴裡飽含的不是怒火與憤懣,而是一種放開和放過。
雖然範旭陽只和孫韶相處了不過短短兩天,但孫韶的安靜乖巧以及異常符合他脾胃的那種性子,已經在他心裡生根,今天這樣的孫韶是他沒見過的。
不,或者說,在他第一次見面時是看到過的,但又有著本質的不同,雖然,第一次相見時,孫韶對音樂的那種赤忱和說到音樂時眼都亮了的那種神情,給他一種同類人裡的小後輩的感覺。
但今天,孫韶這種沉醉和痴迷的神情,這種整個心神都沉浸到旋律中,使得流洩出來的樂音都帶上的那種醇厚的情感的彈奏方式,讓範旭陽驚訝到已經無法用表情來傳達自己的心情了,這哪裡是後輩,根本就是能甩他幾條街的高手啊。
就在範旭陽心裡震撼驚訝的同時,樂曲在孫韶的手下進入了高潮,而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孫韶,也像受到了樂曲的牽引一般,忍不住低聲哼唱了起來:
“……HI?你可還記得
那年陽光下微笑的側臉
HI?你可忘記了
那夜轉過身背後的眼淚
我忘記了夢想?忘記了時間?忘記了自己
我曾經的希望?曾經的夢想?曾經的溫暖
……
午後的陽光?如同當年一般
只是親愛的你啊?在哪裡?
我在路上?你在哪裡? ……”
從孫韶開始哼唱歌詞開始,範旭陽的臉上便只餘一種嚴肅傾聽的神態了,但因為孫韶哼唱的聲音實在太低,大部分歌詞範旭陽並沒能聽清,可這一點也不妨礙他去傾聽樂者想表達的東西。
我在路上,你在那裡……越聽,範旭陽便越忍不住驚歎,他倒並沒有想過這首歌是因為太過貼切孫韶此時的心情,才被他演繹得如此勾動人心,能讓範旭陽這個玩了幾年音樂自覺老手的也不斷讚歎,他只覺得這是孫韶的天賦。
卻不知道,這是沉澱了八年時光和磋磨的孫韶,在重新拿起他曾經最純粹的理想象徵時,再次喚起了他碎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