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狼狽?”候鳥嘶啞地答。
“何苦過這般勞碌的生活?”
“為了一季溫適的日子,我不得不南北來回奔波。年復一年,我都習慣了。再說,我身邊個個都是如此的。我也認了,命該過這種生活吧。”
“也許真是命定。就說我吧,絕捱不了那個苦。”籠中鳥嘆著,看似不經心地舒展開*的身體,又嬌慵又愜意的樣子。
哼,你這隻呆鳥,除了自我感覺良好地嗲叫,在巴掌大的地方蹦上蹦下外,天大地大的,你還懂什麼?候鳥暗罵,失衡的心持平了,甚至有點不屑起來。
候鳥講起那兩則傳說。它也是無意聽來的,其實它並不甚明瞭,只下意識覺得:那,忒深沉。它有心要唬弄籠中鳥——膚淺的傢伙,只怕夢都夢不到的事。
籠中鳥果然聽著呆了。良久,才唏噓:“唉,多麼悽美!”
“是呵,”候鳥也忙感嘆:“多麼決絕!”
“我崇拜不死鳥,煉獄成就了永恆。想我這無止盡的安閒,意義何在?”
“我欣賞荊棘鳥,長久的靜默,只為最美的一鳴。可我一味隨眾奔忙不息,有何價值?”
換個方式活,是否可有個無悔一生?兩鳥相對,心緒紛紛。
雨停了,鳥隊的暗影掠過城市上空。候鳥立即拍翅起飛。它心裡還是有些抗爭的,孤身繞開冷硬的高樓,穿過渾濁的空氣——這是個危險的世界!它結結實實地顫慄一下,抖落剛升騰起的荒唐念頭,向團隊急追去。
籠中鳥仰著頭,看候鳥融進鳥群,黑壓壓的辨不出了。它失去自我,還得為生計所累;我雖失了些自由,生活畢竟是無憂的。它又慶幸起自己這樣的好命了。
以後的日子裡,當候鳥疲累昏睡、籠中鳥無聊瞌睡時,打破現有狀態的衝動,常常會油然而生。這衝動很強烈,也很短促。它們不時被周圍的喧鬧吵醒,茫然一陣,慣性地如常度日。無數次的敢想敢為,無數次的俯首聽命。最終,總是俯首聽命佔了上風。
來得不由自主,去得不由自主,活的不由自主……它們覺得自己的生命就是如此,從來不可能自由地做主。
關於傳說中的鳥,它們偶爾也會想想。生命,到底是一個炫美的剎那,還是一連串重複的剎那?它們一直沒能想明白。夢想,永遠只是在夢裡想想。比夢擾神,更比夢短。 txt小說上傳分享
障(6)
財經學校的外地生多數是聽信熟人蠱惑,五湖四海迢迢趕來求學。來後發現並非傳說的風水寶地,後悔為時已晚,在都城人生地不熟,只能將就住下。
剛入校那會兒,學生們互不相識,上課以外,大部分時間窩在寢室聊天嗑瓜子。男女生共居一層樓,在一條走廊進進出出,照面頻繁,眼光交錯。天長日久,難免不擦出點點火花。
經過一段磨合期,最初整個寢室成群結隊,聲勢浩大的行動,變成出雙入對,小規模經營。晨際晚間,長長的走廊時常有人哼著“鴻雁飛呀影雙雙”,趿拉著拖鞋嗒嗒過去,餘音繚繞。昏暗的燈光愈發曖昧不明。
7號寢室有六名學生,原先在上下鋪和書桌間多轉兩圈,不是碰上這人胳膊,就是踩了那人的腳。自從其中四人變鴻雁,寢室陡然開闊,顯得行動自如起來。
下午5點半吃過晚飯,鴻雁們開始對鏡梳妝,打扮漂亮。寢室門每發出幾聲暗號,就有一隻鴻雁羞答答地飛出去。這時明夷便走到窗前,看月亮升起來沒有。天空雲層低垂,很多時候看不到月亮,亦從不妨礙人約黃昏如期而至。
四隻鴻雁一飛出去,往往音訊杳無,半夜三更也不歸宿。寢室裡剩下明夷和金麗留守。明夷的狀況還好一點,有馮家蒙隔三差五來作陪。金麗形單影隻,每晚守著一個磚頭大小的收音機,彷彿一個孤獨的看門人。
夜裡,明夷惺忪醒來,耳畔淌過細微的音樂。寢室昏黑冷清。金麗在收聽“零點心語”。潺潺的背景音樂,主持人柔聲念著聽眾來信。每封信都寫得哀怨悱惻。金麗翻個身,面對灰牆輕輕地抽泣。
明夷有些悵然。白天的大街上,擁擠繁忙,每個人看起來都活得有勁頭有奔頭。怎麼一到深夜,滿城淨是孤魂野鬼。
“也許愛情如煙火,只有片刻綻放,絢爛卻成永遠。”主持人磁性的嗓音滲著傷感:“今晚最後一首歌《煙火》,陪伴天下寂寞的人。”
總是在失去以後才想再擁有
如果時光能夠再倒流
夜空那幕煙火印在你的心底
是否觸動塵封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