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光夫。有時,她們的角色置換一下,她演光夫,賈方方演幸子。她們模仿劇中人的表演,深情對視,嘴裡說著肉麻的情話。給幸子配音的是個名叫姚錫娟的女人,嗓音尖細,像是努力把喉嚨憋緊,然後灌進水,流出清泉般悅耳的聲音。蘇婭模仿這種聲音的時候,賈方方總是忍不住大笑。多少次,她們沉醉於這樣的遊戲。有一次,她們模仿一場吻戲,光夫和幸子結吻的戲。兩個人的嘴唇碰在了一起,僅僅是碰在一起,她們拿不準除了碰在一起還能做什麼。蘇婭先是閉著眼,中途的時候睜開了。她第一次近距離地觀察賈方方,賈方方仍舊閉著眼睛,裝出陶醉的樣子。蘇婭看到了賈方方臉上的汗毛,看到了她鼻翼兩側的粉刺,聞到了她熱乎乎的鼻息。她緩緩開口說,光夫,我愛你。賈方方驀地睜開眼,嚇了一跳,繼而笑得前仰後合,大叫,蘇婭,你太入戲了,你該去做演員。
蘇婭喜歡《血疑》片頭的主題歌,渾厚沉靜憂鬱的女中音,這首歌是幸子的扮演者山口百惠唱的,“娃達西那,塞尤那拉,尤來西臺,瓦絲來臺……”她記住了前面幾句,後面跟不上了。家裡有臺三洋牌單卡收錄音,是兄妹倆以學英語的名義跟父母要的,名義是學英語,其實更多的時候是為了聽音樂。錄音機放在蘇曼的房間,蘇曼比蘇婭更熱衷於聽流行歌曲,他積攢零用錢買了許多磁帶,張薔的,程琳的,鄧麗君的,朱樺的,張蝶的,幾乎都是女歌手。蘇曼感慨,出色的男歌手太少了,歌壇陰盛陽衰。蘇曼已經在讀高一,學習緊張,不敢怠慢,週末也不出去玩,窩在房間複習功課。蘇婭掀起門簾走進去,蘇曼抬頭問妹妹:“有事嗎?”
“我想把錄音機拿去我房間聽歌。”
“沒事,你就在這兒聽吧。”蘇曼擔心蘇婭會把錄音機拿走不還給他,小時候,蘇婭侵吞過他太多喜愛的物品,留下了後遺症。
蘇婭識破哥哥的小心眼,抿嘴一笑,沒和他計較。她拉開抽屜,翻磁帶,終於找到了影視歌曲集粹,裡面有《血疑》主題歌。她把磁帶喂進倉,趴在蘇曼旁邊的桌子上,每聽幾秒就“啪嗒”嗯下暫停鍵,將裡面的日文歌詞用漢字記音的方式記錄在本子上,嘴裡邊哼哼“阿長路衣,何那他襖,阿路衣臺,好希依……”蘇曼不解,“你準備學日語?那也不是這個方法學啊。”
蘇婭說:“我只是想用日語學唱這首歌。”
蘇曼搖頭:“搞不懂。”
樓下傳來賈方方的喊聲:“蘇婭,蘇婭。”蘇婭猜想她看完電影回來了。
蘇曼連忙說:“賈方方叫你呢。”
蘇婭頭也不抬,仍然低頭認真記錄歌詞。
“你沒聽見有人叫你嗎?”蘇曼起身朝窗外看。
“告訴她,我不在家。”
蘇曼疑惑地看了妹妹一眼,頭伸出窗外,朝樓下喊:“蘇婭不在家。”
“她去哪兒了?”賈方方不甘心地問。
“不知道。”
窗外風聲依舊凌厲,蘇婭想像賈方方縮著腦袋,豎起衣領的樣子。
打發走賈方方,蘇曼問妹妹:“你們倆不是一向好的夥穿一條褲子嘛,怎麼她來找你,你還假裝不在。”
蘇婭已經記錄完了她的特殊歌詞,她說:“哥,你知道賈方方剛才去哪兒了?”
“去哪兒了?”
“和一個男生看電影,她早戀了,和你一樣。”
“噢,”蘇曼笑道,“我可沒早戀,別給我造謠。”
“算了吧,你的秘密逃不過我的眼睛,我知道你初三的時候和一個女孩兒好過,那女孩初中畢業沒讀高中,提前接他父親的班參加了工作,所以你們斷了。”
“你,你偷看我日記?”蘇曼惱羞成怒。
“你鎖得那麼緊,我哪能偷看到。”蘇曼寫字桌上的抽屜有暗鎖,蘇婭的確動心思想撬開鎖看看裡面藏著什麼寶貝,結果撬了半天,鎖還是紋絲不動,這才作罷。她實話實說:“我聽你們班同學說的,有一次在學校上廁所,幾個高年級女生吱吱喳喳,我聽到了。學校就那麼大,你又是出名的美男子,什麼事兒傳不到我耳朵裡。所以,你最好巴結得我緊點,不然,我告密。”
蘇曼解釋:“其實我那算不上早戀,她總給我寫信,我就給她回信,我們可沒有約會了,看電影什麼的。上高中以後,她離開學校,我們就沒再透過信。有一次她來找我,她說,我對她不是真心的,還一直哭,哭了半天就走了。”
“後來呢?”
“沒再聯絡過。”
“你喜歡她嗎?”蘇婭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