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在家門口下了車。
看到衚衕裡坐著的老老少少,鄧勇微笑著向他們打招呼,孰料,眾人理也不理,翻著白眼,面帶鄙夷的各自搬了小板凳,轉身回家了,衚衕裡相繼響起了關門的聲音。
那鐵門發出的聲音,就像一陣天雷,咚咚打在鄧勇的心上,鄧勇紅著臉敲開自家門,方氏老太太趕緊幫著他搬下東西,回到家中。
“你怎麼帶著孩子回來了?曹媚呢?”方氏老太太一看都是鄧子欣的東西,大致明白了幾分,心中不禁生了氣。
“我和曹媚準備去深圳,哪有時間帶孩子,孩子你們先帶著,等孩子大一點再說。”
“哦……你丈母孃留下三萬,你們拿了,現在讓我給你們帶孩子,這便宜都讓你佔了。”方氏老太太拉長聲音,陰陽怪氣的瞪著兒子。
鄧勇看了一眼吧嗒吧嗒,不停抽旱菸的鄧保良,“爸,我給你們先留下五千塊錢,等我在深圳穩定了,每個月給你們寄生活費。”
“五千!你丈母孃給了三萬,你給我們五千,你知道養個孩子多費錢,又是奶粉又是衣裳,鞋,要是再生個兩回病,五千塊錢轉眼就沒了,不行,我不給你看,你倆哥哥我都沒給看孩子,我要是給你看了孩子,你倆嫂子更不給我好臉子看了,今天早上去吃豆腐腦的時候,你嫂子明明看見我也在那兒了,買了就走,都不搭理我,我為了你和曹媚,都沒法在村裡呆下去了,你倒好,連個糖疙瘩都沒買回來,反而帶個累贅給我,你們要是不要,當初曹媚也別說那個大話!”方氏老太太雖然在霍老太太面前氣短,可在兒子面前,說出話來,一串串的,像是放連珠炮。
鄧勇心中更有氣,如果不是他媽搗亂,這件事根本不會發展到現在的局面,可是,曹媚正等著他,他已經沒有了工作,所有的前途希望,都牢牢系在曹媚身上,所以,他只能把鄧子欣留下。
鄧保良在凳子腿上磕了磕菸袋鍋子,淡淡道:“這麼著吧,五千塊錢留下,你每個月給我們寄150塊錢,逢年過節的時候,300,孩子留下,你趕緊走吧。”
方氏老太太不幹,鄧勇拿出一個袋子,開啟來說道:“爸,媽,這是曹媚給你們買的衣服,另外,曹媚給了你們1000塊錢,媽,曹媚還給你買了一條珍珠項鍊……”
“這還差不多!”方氏老太太的臉上,頓時有了笑模樣,把衣服在身上比劃了比劃,“這衣服還真不錯,這料子真好。”
隨即又接過兒子遞過來的珍珠項鍊,“我還是頭一回見著真東西,這真是珍珠?”
鄧勇苦笑,這是他們單位組織去海邊旅遊,同事們攛掇他買給曹媚的,一條珍珠項鍊,不過二三十塊錢,他這條稍微好一點,也不過五十,曹媚怎麼會看得上,這次收拾屋子,找出來又無人可送,所以拿出來當作曹媚送的禮物,實際上,曹媚什麼都沒有買,一千塊錢,也是霍老太太留下的三萬裡面的。
鄧保良深深的看了一眼兒子,咳嗽了一聲,“他媽,去做飯去,等兒子吃了飯,就讓他回去。”
鄧保良抱起了孫女,鄧子欣自進門以來,一直安安靜靜的躺著,即便沒人理會,也不哭鬧。
方氏老太太帶上珍珠項鍊,美美的做飯去了。
鄧勇問道:“爸,霍容他們家……”
鄧保良冷哼了一聲,“我們鄧家這次丟盡了人了,霍容他媽把大隊的人都找來了,可著十里八鄉,沒有不知道這件事得的了。他們把霍容的陪送都拉走了,一家子也都離開村子了,不知道是去了京城還是去哪兒了。”
鄧勇低著頭不敢再問了,鄧子欣心裡一陣難過,她原本以為,回到老家,最起碼還有機會見到母親,誰知道,他們根本就沒有回老家。
鄧保良抱著孫女,聲聲嘆息,“這孩子不知道是命苦還是命硬,爹媽都不要,我們都半截子入土的人了,還不知道能管幾天,我原來還以為你們分開,霍容會把孩子帶走,想不到她媽真狠心。”
父子倆相顧無言,不一會兒,方氏老太太端了一鍋麵條進來。
鄧勇吃了麵條之後,又交代了幾句,抱了抱女兒,轉身出了家門。
方氏老太太一再叮囑他,不管在哪兒,按月寄錢回來。
鄧勇出村這一路上,深深感受到了村裡人的鄙夷,他再也不是戴著大紅花,給村裡爭光,人人羨慕的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了。
鄧保良在門檻上坐了一會兒,直至看不見兒子的背影,這才倒揹著手,回了屋裡。
方氏老太太還在不停的數錢,六千塊錢,數了好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