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的事!”不過,籟三也許在擔心這件事,就趁辰雄第二天晚上來串門的時候,向辰雄打聽。辰雄回答道:“確實有這麼一回事。對方是過去有幾萬石收入的舊諸侯。我一聽就覺得心煩,已經回絕他五六次了。多可笑,他們還沒死心,經常叫媒人白跑路。”看樣子辰雄是壓根兒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埋沒(10)
“這又是為什麼呢?你還年輕,不能一輩子不結婚呀!不知道你心目中是不是已經有了物件?如果沒有的話,就將就一些決定下來才對。”籟三故意這樣試探他。
辰雄回答道:“我並不想一輩子打光棍兒。不過,我既不想做貴族的女婿,也不想娶公主做老婆。一個女人即使茶道、花道①樣樣會,儀容端正,有點學問,這又有什麼用處?我可不願意娶個既不知道度日艱難,又不能單獨應酬交際和料理家務的木偶般的老婆來,在有財有勢的岳父面前卑躬折節地過日子。我一不求門第高,二不要有財有勢的岳父,我只看本人的為人如何,如果有行為端正、心地高尚的女子,希望你馬上介紹給我吧!”辰雄很爽快地說。籟三的臉上浮起一片微笑,會意地回頭看了看阿蝶。
每當辰雄訪問這所茅屋談天的時候,他從來沒有在他們面前擺過有名人士的架子,就好像一家人似地、親親熱熱地談著話。籟三覺得他比朋友親戚還可靠,因而對他懷著某種希望,有時候暗暗把自己的心事吐露給阿蝶聽。阿蝶一聽,臊得用袖子遮起臉來跑進廚房裡去了。不過,從這個時期起,阿蝶也主動地謹言慎行,把修身視作最重要的事,雖然不以荊釵布裙為辱,但覺得從談話、起居、治家、交際等方面仔細衡量自己,沒有一樣是完美的。她雖然過著忙碌的日子,但相思是個奇怪的病,經常在她心裡作怪,撥動她的心絃,使她無時不在想念著他。她希望自己不使他厭惡,不使他膩煩,心想要是能得到永世不滅的愛情,讓他喜歡,讓他思念,兩人共享幸福的生活才好。她的願望越來越強,同時又產生了種種猜忌。她有時候懷疑他當面說話那麼體貼,不知道背地還想不想她?有時候她又憐憫自己,責罵自己,好像心的一半已經屬於辰雄了似的。她的喜怒哀樂是隨著辰雄的臉色為轉移的,她對於善惡黑白的辨別是以辰雄的主張為根據的,愛情把她弄得心亂如麻。籟三從第三者的立場冷靜地觀察這一對年輕人,覺得辰雄愛阿蝶並不次於阿蝶愛他,他們是以真心對待真心的,是天生的一對。他心裡委實高興,每當他聽到兩人纏綿的談話,就覺得宛如一雙蝴蝶在百花園裡翩翩飛舞,春風不時吹進來,心裡有說不出的舒暢。他處在這個大家都歡歡喜喜的環境中,不禁意氣軒昂,落筆有力,構圖生動,因此,不論是蔓葉花樣,象徵花樣,畫輪廊、描細節,塗彩等,都集中了所有的精力,造出了畫工細緻、色彩鮮明的作品,經過素燒,又經過一窯、二窯、三窯……光陰在不知不覺之間消逝著,迎接了在殘菊和落葉上結著冰霜、到處傳來歲末大掃除和搗年糕的聲音、北風吹拂著門松①的時節。
第七回
送舊迎新本來是塵世的常態,並不稀奇,但是心情舒暢地迎接大年初一倒是很有趣的事。籟三在旭日冉冉上升的時候,從轆轤井裡汲了若水②,想起了自己的生活宛如那轉動著的轆轤,自己終於轉出了頭。他和阿蝶共飲屠蘇酒③,慶祝元旦。“應該為年輕人乾杯!”他說著把酒斟給妹妹,倒也很有趣。一家只有兄妹兩人,他們仿效昔日宮中的儀式,盛菜的用具還是用陳舊的彩漆三層套盒。房間裡一切都很陳舊,只有十二尺長的廊沿上的四扇紙門,今年倒是煥然一新,不再像往年那樣到處補得新舊兩色,斑駁難看,而是全用雪白的新紙裱糊了。不消說,這是筱原的恩情,元旦一早兄妹倆就談起他的種種好處來。籟三本來是個老頑固,不願意接受別人的恩惠,但是他為了藝術卻不得不屈服,這四五個月來,採陶貼金用的二兩多純金、幾次燒窯的費用和其他種種費用,已經受了筱原不少恩惠,而且他還經常照顧他們兄妹。籟三覺得過意不去,每次都婉言謝絕他。去年年底辰雄又送來兩塊過年穿的衣料,籟三實在為難,在經過幾次推辭之後,他終於答應接受送給妹妹的一件。他說,男子漢不愛打扮,退還了送給他自己的那一件。籟三為了不辜負人家的盛情,叫阿蝶用這塊衣料縫製了一件新衣,今天讓她穿在身上。阿蝶今年十八歲,她穿上新裝後,如同含苞待放的鮮花,比平日漂亮好幾倍。當哥哥的心裡的確高興,心想:“要是平日也能夠讓她這樣打扮,那該多好呀!”
埋沒(11)
雖然今天人人都忙著到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