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有,還是沒有?這真是個神秘的問題啊……
其實,若干年後,每當想起這一段,顧小影還是忍不住會笑。
那時候,她和管桐,他們像所有戀人那樣,一點點經歷了從相識到相知,從試探到接觸,從牽手到親吻的全過程。近兩年的時間裡,他們也曾經依次走過每一個心動的步驟。那年那月,他們是真的相愛,是真的迫不及待想要與對方生活在一起,故而才會手牽手,一起走向婚姻。
她永遠會記得,寒冬臘月裡,他們各據一張書桌,一個上網,一個看書,累了就一起聊聊天,喝杯滾燙的柚子茶。省委宿舍的暖氣真暖和,顧小影昏昏欲睡地不想走。管桐也捨不得她深夜還要頂風冒雪往回趕,許多次也勸她:“不然你去臥室睡吧,我睡書房。”
顧小影猶豫一下,還是放棄了,無精打采地答:“我還是回去吧,不然人家說你未婚同居,對你影響不好。”
她嘆氣:“誰讓這是機關宿舍呢,人多眼雜的。我從小就住市府大院,真煩了這種佈局。”
管桐心裡一暖,忍不住問她:“那我們結婚好不好?”
顧小影的睡意瞬間就沒了,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管桐。就在管桐以為她是被自己的誠意感動得失語時,突然聽見顧小影咆哮:“你就是這麼求婚的?!沒有玫瑰花,沒有鑽戒,沒有單膝下跪、月夜彈唱,管桐你有沒有點誠意啊?!”
管桐傻了。
可是,不管有沒有玫瑰花、鑽戒、單膝下跪、月夜彈唱,有些更為重要的步驟卻一定要履行——管桐總要去見顧爸顧媽,而顧小影這“醜”媳婦,也總要見公婆。
說起管桐的父母,初見面時,顧小影承認,她是帶著一顆膜拜的心去R城“朝聖”的。
那是四月末,管桐第一次帶顧小影回家。沿途五小時長途車車程中,管桐給顧小影講起父母的故事,令顧小影聽得熱淚盈眶,那顆脆弱的小心臟簡直要被震撼死了!
她甚至私下裡很不厚道地想:管桐父母的故事若用“《知音》體”標題形容就該是——《苦命的妹妹啊,哥哥用前途換給你一個家》!
其實說起來,故事本身很簡單:管桐的太姥爺謝長髮是個因闖關東而發家致富的資本家,在東北一帶那是個響噹噹的人物。而發達的人物大多三妻四妾,管桐姥爺的爹自然也不例外——他的元配夫人居住於R城老宅,年輕貌美的二夫人隨他居住於東北新居。不過元配夫人到底是元配,是明媒正娶的大太太,她的兒子自然也就是謝家的長子,這就是管桐的姥爺謝明鑑。謝長髮為了讓兒子繼承自己的家業,早早就送他出國唸書。誰知謝明鑑學成之後完全不想經商,而是投效了國民政府,滿腔熱忱地想要拯救四萬萬同胞於水火。鑑於當時官商勾結的無限前景,謝長髮也就默許了長子的選擇,且為了鋪平兒子的仕途,沒少給官員們打點。只可惜,窮途末路的國民政府不僅拯救不了四萬萬同胞,就連自己都節節敗退,直到縮到了一個與大陸一水之隔的小島上去——當然,逃命的船上,也有謝明鑑。
第一部分 第35節:第一章:在我不美麗的時候遇見你(33)
於是,1949年初,走投無路、身懷六甲的謝明鑑夫人只能去投奔獨守R城的謝老太太。而管桐的母親謝家蓉從出生那天起,就是戴著“白鬼子的崽子”的大帽子長大的,簡稱“白崽子”。
“白崽子”當然不會有朋友,而且在那個年代,以及隨後的革命風暴中,謝家蓉習慣了遊街、捱罵、被打,十幾歲就去鄰縣海邊像個男人一樣拉海帶,粗礪的岩石、火辣辣的鹽粒浸泡著一個姑娘如花似玉的青春。或者可以說,此時的謝家蓉已經和其他農村少女沒有任何區別——書香門第或者大戶人家的生活她未曾經歷,便談不上受到浸染。加之謝夫人過世早,所以謝家蓉全部的文化程度僅僅止於小學課本上那有限的字詞,而她的人生追求也不過只是嫁人、生孩子那麼簡單。
可是,沒有人願意娶她。
那是一段絕望得近乎麻木的歲月——那時,這個堪稱全村最漂亮的女孩子想,人果然是要認命的,上輩人欠下的,她來還,或許也是一種贖罪。
那時候,她是真的打算就這樣一個人,過一輩子。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七十年代初,一場風暴尚未結束的時候,居然就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來娶她?!
這個人就是管利明——管桐的父親,世代貧農,根紅苗正。
那是小縣城裡的一場大風波——但無論風暴如何咆哮,管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