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泰斗坐在靈堂外一個勁地抽菸,看著破落的靈堂內那張趙老驥的遺像,又看了看哭得悲慼的趙虎臣,深深嘆了一口氣,喃喃道:“老哥,你還是先走了一步,也好,也好,走了也好,活著,誰說就輕鬆?只是,世道對你不公啊!!”
在師孃的懷裡哭得差點抽過氣去,趙虎臣抬起頭來,一張還透著稚嫩的臉上滿是讓人心酸的成熟和執著:“師孃,爺爺走了,我不怪他,他是真的累了,真的想奶奶了,我知道。”
看著堅強得讓人心疼的趙虎臣,別說師孃,就是進門來的趙泰斗的眼眶都一酸。
走上前來,趙泰斗蹲下身,拍了拍趙虎臣的肩膀,道:“好孩子,是個爺們,不丟你爺爺的臉!”
“虎臣,這屋子你也不要繼續住下去了,以後就住到三嬸哪裡去吧,你願意的話就喊師孃一聲娘,喊你師父一聲爹,不願意的話也沒關係,我們把你當親兒子看待。”師孃感嘆著摸了摸趙虎臣的腦袋,含淚道。
出乎意料的是趙虎臣搖了搖頭,他說:“爺爺有過遺囑,讓我去城裡。”
“去城裡做什麼?”師孃趕忙問。
趙虎臣拿出一塊玉佩,低聲說:“尋根。”
見到那塊在昏黃的燈光下流光溢彩的玉佩,趙泰斗的震驚溢於言表,拉住了要開口的妻子,趙泰斗點點頭,說:“那你就該按照你爺爺的遺囑去做,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
“過了頭七就走。”趙虎臣轉頭看了一眼遺像上的爺爺,黑白照片,也是除去那一張和奶奶古老的合照之外唯一留下來的影響,帶著微微的笑容,趙虎臣彷彿能夠感受到有一股溫暖的力量順著那道目光投射在自己的身上。
當天晚上,師孃想要帶著趙虎臣回去,但趙虎臣執意要在靈堂守夜,夫婦兩隻好自己先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跪了一天一夜粒米未進只喝過幾口水的趙虎臣站起來的時候眼前一黑差點昏過去,咬著牙,自己一步一步挪出了靈堂,他的身上帶著很多錢,是昨天村子裡的街坊們給他的。
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每一份錢都還了回去,爺爺告訴過他,趙家的子孫再落魄也淪落不到靠別人施捨的地步。
趙泰斗知道了這件事情,雖然驚訝,卻也沒有阻止,只是看著他執著地一家一戶地敲門,還錢,然後離開。
以往一起為非作歹的同伴們也瞧出了趙虎臣的變化,沒有人再上去和他勾肩搭背而看向他的目光也不帶著同齡人對暴力的畏懼,只有讓趙虎臣如坐針氈的同情。
對他好和對他施捨,趙虎臣分得清,所以他今天會一家一戶地還錢而不拒絕師父師孃對他的好。
因為爺爺還說過,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在你最窮困的時候伸出援手的那個人絕對是值得你銘記一輩子的。
七天來,趙虎臣就跪在後山山腰裡,爺爺和奶奶的墳墓前,雖然從來沒有見過奶奶長什麼樣子,但從家裡唯一的那張斑駁老舊照片上也依稀能夠看的出來奶奶年輕的時候絕對屬於傾國傾城的美女,只是時過境遷,當年的一切輝煌,榮耀,落魄,卑微,都隨著爺爺和奶奶的入土而化作了一個小小的墳堆,化作了塵土。
今天是第七天,下午。
這一次上山來給趙虎臣送飯的不是師孃,而是師父。
三叔帶著兩人的晚飯,還有兩瓶酒。
今天的飯菜格外豐盛,四葷四素。
將飯菜一一擺開,趙泰斗依著墓碑坐了下來,拿出四個酒杯,自己一個,遞給趙虎臣一個,在墓碑前放了兩個,開啟酒瓶蓋,將四個杯子滿上。
趙泰斗拿起了酒杯,示意趙虎臣和他碰一杯,轉過身撫著墓碑,嘆息道:“老哥啊,我來看你了,還有嫂子。”
說完,一口乾盡。
看著三叔將另外兩個杯子裡的酒撒入泥土,趙虎臣仰頭,一口乾。
辛辣的白酒順著喉嚨滑入胃裡,短暫的辛辣過後就是火辣辣的刺激,因為山風的吹拂而冰冷的身體也燃起了一股子的暖意。
“好小子!喝!男人,不痛痛快快地醉上一次,不痛痛快快地哭一回,就不算男人!”見趙虎臣一口乾了那杯酒,趙泰斗讚了一聲,再滿上,再幹。
男人之間的對話從來不會太囉嗦,兩人就坐在墓碑前,你一杯,我一杯,兩瓶酒很快見底,那菜卻始終沒人動。
酒入愁腸,誰說喝醉了能忘憂?為什麼趙虎臣還是感到一陣徹骨的孤獨。
彷彿能夠洞悉人心,趙泰斗狠狠拍了拍趙虎臣的肩膀,嚴肅道:“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