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小嵐的腦子很亂,她分不清過去和現在,剛才她做了什麼呢。那幾個人都朝她看過來,她一跨進車廂,那幾個人就先後朝她看過來。她沒注意到那些人的模樣,也壓根沒心思去注意,而只是條件反射般地感覺到他們全都把目光投射到她身上,感覺那是一雙雙像手電筒一樣的眼睛,像手電筒一樣發出強烈的光,她於是下意識地想用手去捂住眼睛,擋住那些光亮。
她是在世紀公園站上的地鐵,車廂裡只有她一個女的,要在平時,她肯定會擔心那些虎視眈眈的男人會不會強姦她,輪姦她,然而此刻她害怕的不是這個——此刻她壓根就沒意識到自己是個女的,壓根沒意識到一個女人在男人面前會有的危險。她想用手擋住那些目光,是因為她覺得那些目光都在懷疑地看著她,對,不是貪婪,是懷疑。總覺得他們像在審視她,她害怕那一雙雙犀利的目光會穿透她面板的表層刺探到什麼。她越是想鎮靜就越是鎮靜不了,越是想掩飾臉上的驚慌,那些人就越是盯著她看。好在時間不算太長,列車就到站了。
出了地鐵她卻更是緊張,她一遍遍地告誡自己:這樣可不行!可她無法做到,她全身都在抖擻,把馮嬈掐死後,她就一直在抖擻。老實說她也不知怎麼就把馮嬈給掐死了,她或許只是想嚇唬嚇唬她,以便封住她的嘴,可沒想到馮嬈是那麼經不起折騰,她只在手上稍微用了一下勁,她就給掐死了。她只感覺到一股可怕的氣流從她的喉管裡突突地冒了上來,貼著她的手心強行冒了上來,想掐都掐不住,正在她疑惑這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她發現她的喉管已經軟了下來,她的整個身體似乎都軟了。這讓她嚇了一跳,趕緊鬆開手,可已經晚了,馮嬈已經死了,從沙發上撲通一聲栽倒在地,翻起了白眼。
她一步步退了出去,沒有關門,燈也沒關。她踉蹌著朝電梯跑去,生怕遇見什麼人,好在過道里什麼人也沒遇上,在電梯上也沒遇上。電梯沒有在別的樓層停留,也就是說別的樓層都沒有人上來,這讓她吁了口氣。她不知道現在的思維是否還算正常,她甚至覺得之所以在別的樓層沒上人,是因為電梯在毀滅性地往下墜落,不是下降,是墜落,墜向無法預知的深淵,帶著她一起墜毀。後來當電梯停下了,當她看到樓層顯示是一層的時候,她幾乎都不敢相信。她原以為會一直墜落到地獄裡去的。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發現駱羽已經睡了,但沒睡著,醒在床上等著她。
“沒事吧?”
“沒事。”她聽見她在回答。
“你要再不回來我都要趕過去看個究竟了,你知道我很不放心。”
“不放心什麼?”她又聽見她在問。
“我擔心她會對你怎樣。”
“不會的,她會拿我怎樣呢。”說完這句話她有些吃驚,因為這並非是她想說的。她幾乎懷疑自己的腦袋出了問題,感覺那意識已經遊離出去了,只剩個空殼。要知道她在一路上已經作好了打算,她並不想隱瞞,也不想連累駱羽,不想把駱羽扯進去。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她想只有勇敢地站出來承擔一切後果,畢竟這不是想躲就躲得了的。她決定明天就去投案自首,天一亮就去投案自首。今天晚上無疑是和駱羽最後一次睡在一起,在這麼個夜晚,他們本應享受男歡女愛的愉悅,但現在已經不可能了。她在犯愁,該如何把剛才發生的那件事告訴駱羽。
“可你知道人有時候是會幹糊塗事的,特別是像她處於那種狀況。”
她一驚,覺得這像是在說她。
“那就快上床睡覺吧,沒事最好。”
她脫著外衣,沒做聲。她先關掉亮著的壁燈,然後才躺到床上,不靠駱羽,但是當駱羽主動把手伸過來讓她枕著的時候,她就一下子偎緊他,整個身子都貼著他。“摟著我,”她像在懇求,又像在夢囈,“把我摟緊點,緊緊地摟著我。”
“你這是怎麼啦?你全身冰涼,全身都在抖擻?”
她依然不做聲,把臉埋他胳肢窩那兒,感受著他的溫暖。
“告訴我,她對你怎樣了?”
“她沒對我怎樣。”
“那你怎麼全身都在發抖?”
“我不知道,我說不清。”她幾乎快哭了。
駱羽用摟住她的那隻手拍了拍她,“別這樣,別怕。”他說。他這句話給匡小嵐一個錯覺,好像他已經知道了剛才發生的一切。“什麼也別怕。”他又說。她始終把臉埋他胳肢窩那兒,半天沒做聲,但她睫毛的閃動告訴他,她沒睡著。
“快睡吧,”他又拍了拍她,“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