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樂一愣,見暮歌快速轉頭看子競,暗怒賀子競的卑鄙行為。
“子競最近在看什麼?”暮歌果然來了興致,注意力立馬被轉移。
“最近誦讀時覺得不順,就先看佛教詞彙,還沒看到這個詞,不過常聽有六道。”
“六道是天、人、地獄、畜生、鬼、阿修羅。是說因果,生死流轉,周而復往,就是佛家說的輪迴。”
子競點點頭。
“子競知道什麼是五戒嗎?”
子競淡淡地看了蘇樂一眼,分明是得意的神色。“看到過。是說不殺生、不邪淫、不妄語、不飲酒、不偷盜。”
暮歌笑起,眼裡是讚賞。“是佛法,也是世法。”
“可人抑制不了自己的貪念,再無慾無求的人,其實也有放不下的執著,暮歌也是。”
暮歌點點頭。
“就像我看的這本書。”子競面前放的是《面對面的殺戮》,在書店無無意中看到的,越看越多感嘆。“其實戰爭不止是個別人的貪念,每個人都有所圖的,功名利祿酒色財氣。整本書看下來發覺,人類史根本就是一部殺人史。”
暮歌含笑看著子競。“所以信仰才被人所需要。後來某些宗教被功利化,甚至有人在糾結,宗教之間到底有什麼不同,誰更勝一籌。在佛家看來,其實沒什麼不同,都是引人向善的過程。”
“如果所有人都能做到佛法宣揚的無慾無求,世上就不會有那麼多罪惡,更不需要律法來規範行為了。”說的是心中的想法,可子競被自己酸到了。每次,明明和暮歌表達的是相同的意思,可暮歌總能說出動人的話來。
“愛是最美的法律。”暮歌如是說。
子競和暮歌一來一往,蘇樂根本插不上任何話,即使想插話也不知道說什麼。
他們的青春,一張一弛,動靜皆宜。他們都很努力,為自己的將來製造美好的回憶。對於回家這件事,暮歌一直是欣喜的,家裡不止有舅舅,還有晨歌。
缺乏安全感或是其他,晨歌這個孩子尤其喜歡黏著姐姐。姐弟倆十六歲了,高二了,晨歌還是時不時跑去姐姐房裡擠一個晚上。
姐弟感情好本無可厚非,可某一天外婆說,你們兩個人都長大了,所以再也不能像小孩子一樣天天一起睡了。晨歌嗤之以鼻,可暮歌卻暗暗記下,當天晚上沒讓晨歌進自己的房門。為此晨歌和她鬧了好幾天的彆扭。
暮歌其實沒在意過外婆說的這個,無論有沒有長大,晨歌永遠是她的晨歌。可是媽媽的日記裡說,子女一定要聽媽媽的話,只有媽媽才會全身心為子女著想。媽媽說她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年輕的時候沒有好好地把外婆的話聽進去,暮歌的想法很簡單,她就是想幫媽媽聽話,做個好孩子。
暮歌的生活一團和氣,可某些時候,她發現舅舅和晨歌其實並不十分親近。她想,興許是從小不在一起生活的緣故,而且晨歌是男孩子,男孩子到了一定的年紀,就開始和同性長輩日漸疏遠了。這是生物本能。
可暮歌喜歡他們兩個親近。他們是她最重要的親人,在暮歌的意識裡,他們兩個必須是最親密無間的,就像她和他們一樣。所以只要凌遠航有空,他們三人勢必是一起活動的。可暮歌又覺得,她和舅舅還是得像在西藏時一樣,有他們自己的時間。有時覺得忽略了晨歌,又忙不迭地去討好他,舅舅忙碌的週末就拉著晨歌出去散步,或者去看一場電影什麼的。
總之回家後的日子,暮歌適應良好,過得風生水起。
可也有讓人煩心的事情發生。暮歌覺得,他們一家人,舅舅、晨歌、她,剛剛好,夠了,任何的外人都是多餘的。可外婆卻覺得,舅舅三十五歲了,必須得成家立業了。就像被人侵門踏戶一樣,暮歌竟對外婆也產生了些敵意。她知道這樣不好,於是拼命看佛經,可心裡還是刺刺的。
暮歌突然明白,舅舅當時想把她藏在西藏的原因。她一直懂得佛渡不了人,只有自己能渡化自己,她第一次覺得佛經這麼沒用,明明都是懂得的道理,可說服自己卻那麼難。
一寸心魔。當年的媽媽是不是也都懂,可奈何怎麼也過不了自己一關,所以早成了一抔黃土。是不是舅舅也懂,可也過不了自己的關卡,所以他說紅塵苦。
家也是個戰場,以愛的名義磨鍊人心。回到這個家,暮歌才明白原來人活著可以有這麼多的無奈。人本在紅塵中,紅塵不分內外,可人心卻會輕易被紅塵禁錮住。
曾經暮歌的世界裡只有凌遠航,他不曾讓暮歌接觸到紅塵俗世的無奈,所以暮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