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神秘而肅穆的黑夜裡，感受到世界的徹徹底底的樣子，彷彿接觸到世界真實的秘密般，激動而顫慄。美得無垢。

在夜不歸宿開始之前，我這麼想，夜不歸宿開始之後，有那麼幾刻我也如此想，如此感嘆，並想著如此走一夜作為和女孩最後的告別也不錯。但幾刻加起來絕對不超過一分鐘的長度。

在黑暗裡行走一兩個小時，又餓又累又困又空蕩，連不安和對夜的恐懼都消散了，何況對美的觸感。**才是本能啊。

第三十六章　最後（2）

“我們不會真的要這樣走到天亮吧。”精神快崩潰了，我不安問。

“是呀，夜不歸宿嘛，從字面就能理解。”

我和女孩是晚上十一點從學校裡出來的，天亮算作四點半的話，中間有五個半小時，不眠不休走五個半小時是有病吧，沒病也能走出病了吧！

“那個，走的時間長了會很累的。”

“累的話，你揹我呀。”

……

不要用理所應當地口氣說出這句話。

“走這麼久會餓吧，這個我幫不了。”

女孩終於聽進了我的話，皺著眉望了望四處。

不遠處就有一家24小時營業的快餐店，門前燈火明媚，宛如又一個朝陽。

女孩似是不情願地進去，但進去後點了東西比我還多，而且吃得比我快。吃飽後坐到沙發上的樣子怎麼看都傳達著我不會離開的意思。

這樣待到早晨也不錯。我鬆口氣，默默在沙發裡盯著牆上的掛鐘。

秒針噠噠地輕響，店內空蕩又安靜，但安撫了街道帶來的不安感。

安寧的日子就是好啊，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做。

年紀輕輕就有這種情緒很奇怪吧，但是奇怪也無所謂了，要是能睡著就好了……

安靜的聲音，呼吸聲，鼾聲……

“不行，這樣下去太墮落了，不能待在這裡。”女孩大概是無聊的膩了，出言打破了我的平靜。我勉強睜開惺忪睡眼，牆上的鐘剛指向三點，離天亮還有一個多小時。

“現在還早吧，而且出去也沒有別的地方去。”

“誰說沒有地方去。”女孩嘟嘴，眼珠飛快轉，搜尋枯腸找藉口。

“那要去哪？”我問。

“……現在說了，一會兒就沒有驚喜了。”女孩含糊說。

“……那好吧。”分明就是沒想到吧！

凌晨三點，我和女孩再次回到冰冷的黑夜，凌晨的空氣比之前更加寒冷，從溫暖屋子裡出來的我們都不由打了寒顫。

“不如我們再回去？”我試圖勸女孩，前方深不可測的黑暗實在是對人類極限的挑戰。

“都說了有地方要去。”女孩堅持。

我只好默默垂淚。

然後不知又穿行了多久，我看到了女孩所說的目的地。

“……請問，來沙灘是有什麼非做不可的事？”空蕩蕩的沙灘和前幾次見到的一樣美，但深夜裡疲憊地站在寒風中，實在有點淒涼。

“既然你一直問，那就告訴你好了。”女孩抿抿嘴，終於開口，“來這裡是為了看日出。”

……

很棒的回答啊，兩個人走了一夜，最後終點是一片海灘，然後坐在那裡靜靜等太陽從海上升起，好像一首歌……

但是現在不到凌晨四點啊大小姐，怎麼想離日出都還有很久吧，天才才能想到這種為了浪漫和瘋狂如此不計成本的主意吧！

“日出大概還有一個小時，之前我們該幹嘛？”

“等著呀，為了看日出等一會兒也無所謂吧。”平靜道。

一會兒，呵呵……

於是，我和女孩就坐在了山坡上，無所事事，靜靜等大概是一個小時後的日出。

海風微笑著撫來，攜帶溫柔的刺，把女孩等待日出的美好幻想扎得粉碎。我的沒有美好的幻想也被刺破了。

“我冷。”女孩終於撐不住，眼睛直勾勾盯著我。

“我只穿了件t恤，裡面什麼都沒有。”我抱緊自己，警惕看女孩。雖然這種時候男生把自己的衣服給女生是理所當然，但前提是我必須穿了件外套吧，把t恤脫給女生裸著自己分明就是耍流氓，而且那樣我一定會在羞寒交加中腦溢血而亡的。

“小氣。”女孩不滿地撇開目光。

我無言。

片刻後，女孩又猶豫開口：“那你往這邊移過來一點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