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陸毓衍信她,蕭嫻信她,又有什麼用處?謝家的大火,只會隨著她的死而被掩蓋真相。
謝箏簡單與章家嬤嬤說了這幾個月的經歷。
聽說謝箏跟著陸毓衍奔波,章家嬤嬤心說這不合規矩,可話到嘴邊,還是嚥了回去。
謝家都這樣了,陸家和姑爺還是這般護著姑娘,那還講什麼規矩不規矩的?
在內院裡嬌嬌養著,與未婚夫保持距離,只有等到行了大禮才能一屋子裡待著……
那些規矩,她家姑娘已經沒有辦法守了。
況且,穿針引線做紅妝,原本就不是謝箏的性子。
謝箏低聲問道:“媽媽,我父母葬在何處?”
章家嬤嬤往後山方向看了一眼,道:“就在山上。奴婢以為姑娘也沒了,也給姑娘立了碑。”
“收殮的是豆蔻吧?”謝箏苦笑,“她被當成了我……”
章家嬤嬤安慰道:“豆蔻是個好孩子,她不會怪姑娘的。”
謝箏咬著唇點了點頭。
豆蔻要強,牙尖嘴利,又是個閒不住的,沒少跟著謝箏學投壺學騎馬,她不會怪謝箏,她只會把躲在暗處的兇手罵個狗血淋頭。
想到兇手,謝箏又問:“那個秀才呢?”
章家嬤嬤下意識瞥了陸毓衍一眼,撇了撇嘴,忿忿道:“姑娘認不認得什麼窮書生,奴婢還會不曉得嗎?他們誣賴姑娘,尋了這麼一個人出來,奴婢替他收拾後事,豈不是坐實了那些混賬話?自是沒理會他,如今不知道在哪個亂葬崗呢。”
正說話間,老章挑著水從外頭進來,他認得陸毓衍與竹霧,當即把門關上了,又看向謝箏。
這一看不要緊,水桶都險些打發了,他聲音直髮抖:“姑娘?”
謝箏衝他一個勁兒地點頭。
老章的眼眶紅了,背過身去抹了抹。
這跟做夢一樣,姑娘還活著,姑娘回來了。
謝箏重生化了妝,與陸毓衍一道,跟著章家夫婦上山去。
她眼神好,隔得老遠就看清了石碑上的字。
謝慕錦和顧氏的名字鮮紅鮮紅的,彷彿是血滴出來的一般,謝箏好不容易忍著的眼淚又要落下來,她死死拽緊了拳頭,一步又一步走到墳前。
離得越近,越不敢靠近。
她在墳前跪下,眼睛死死盯著那些字,顫顫巍巍伸出手,指腹摩過字跡。
“爹、娘……”謝箏張了張口,聲音跟堵住了似的,哽在了嗓子眼裡,一肚子的話想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一隻手掌輕輕按在了她的腦袋上,如安撫一樣。
謝箏抬眸看他,陸毓衍卻在她身邊筆直跪下,神色肅穆。
章家嬤嬤點了香,交給了陸毓衍和謝箏。
陸毓衍拜了拜,將香插在了墓碑前,沉聲道:“岳父大人、岳母大人,陸家承諾過的,家父承諾過的,小婿承諾過的,都會一一做到,一個字都不會改。”
謝箏呼吸一窒,隨著陸毓衍重重三磕頭,心跳一下又一下,沉甸甸的。
這些話,分明是要在三朝回門時說的。
繁花錦簇的廳堂,大紅的燈籠,門窗上的雙喜,父母端坐堂上,笑著等著他們來磕頭。
本不該在這樣的山野之中,不該對著一塊墓碑……
謝箏深吸了一口氣,插上香,重重叩首。
已經無力改變的就只能將就了,還有機會爭取的,她不會輕言放棄。
“父親,”謝箏鳳眼彎彎,笑了,“您大概是不希望我翻案吧?您希望我能活下去,在陸家、蕭家的庇護之下,一生平順。可是啊,我是您的女兒,我像您一般。”
隔著衣料,謝箏伸手握住了胸前的玉佩:“我見過正恩大師了,君子如玉。”
紹方庭如此,謝慕錦如此,謝箏雖是個姑娘,也是謝慕錦養大的姑娘。
第一百四十六章 規矩
下山時,章家嬤嬤一直緊緊攙著謝箏。
時不時看前頭的陸毓衍兩眼,章家嬤嬤低聲問謝箏道:“姑娘,如今還習慣嗎?身邊也沒跟著個人手。”
謝家下人再少,謝箏身邊還有豆蔻和花翹兩個,雖然時不時也要去夫人跟前或者廚房裡搭把手,但名義上來說,都是謝箏的丫鬟。
現在,謝箏自個兒成了個丫鬟。
哪怕陸毓衍不會讓她去做粗活,章家嬤嬤還是心疼得緊。
竹霧機靈,那也是個小廝,伺候人時,不比丫鬟仔細。